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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江街巷》186:牛市口百年记忆(2)

《锦江街巷》186:牛市口百年记忆(2)

作者: 完璧 | 来源:发表于2023-03-14 11:09 被阅读0次

《老成都》(连载)

(作者: 龙德瑛;摄影:水梅子; 编辑:完璧)


【此文作于2009年】

                                             小巷遍闻机杼声

        现今的牛市口,道路拓宽,高楼耸立,很现代。过去的牛市口主街面不长,也不宽。像树枝一样从主街旁斜逸出的小巷子,其名字大都与蜀中先民们的农业贸易活动有关:海椒市、鸡市巷……大人们叫顺口了这些地名,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小孩子们却觉得这些名字很好笑。鸡市巷这个名字,在小孩们的嘴里,被恶作剧地叫做了“鸡屎巷”,因为特别难听而记忆深刻。

        正如牛市口不卖牛一样,这些巷子很久以来,就是居民的聚居地。小巷的名字很土,但是建筑却很雅,大块的青石板铺地,木板墙木板门的青瓦房隔巷相望,顺着青石板的巷子一路延伸下去。两边的房子挨得很近,下雨天,雨水从巷两边的屋檐上冲刷下来,形成两挂晶莹流动的珠帘,搬个板凳在自家屋檐下一坐,隔着珠帘看对门屋檐下吃叶子烟的张大爷,纳袜底的张婆婆,一时间,似乎回到了悠远的过去。小巷人家很勤劳很忙碌,也就是雨天有空闲坐在自己屋檐下,隔街和对门邻居摆摆龙门阵。平时,他们要做小生意,要上织带机去织各种规格的“鸡肠带”。

        做小生意的人家,以家为店,早早地起来,把木板墙板一块块地卸下来,两根长板凳一根屋内一根屋外,往上一铺,就是现成的货架。货架上货物十分简陋,但是那些木制的牛牛(陀螺),响簧,火柴盒大小的画片;色彩鲜艳、可扎头发可编青蛙、蝴蝶、长颈鹿等的胶线和各式各样的塑料发卡,还有2分钱一盅的人参米(米做的爆米花)、红苕片,像春日里盛开的油菜花一样,招得男女小娃三五成群,像蜜蜂一样嗡嗡地飞来,围着货摊打转转,2分钱的人参米,3分钱的红苕片,都是小娃娃们的快乐。做手工的人家,也早早地坐上织带机,在扎扎的机杼声中,开始了一天的谋生。

        成都是传统的商业城市,在工业没发展起来以前,很多市民家都要靠做手工补贴家用,诸如绣眼镜盒、水烟荷包,绣枕套、被面,打毛衣,用钩钩针钩织婴儿鞋帽、桌布、沙发巾等。

        这些做刺绣、打毛衣等作钩针编织的,都带有很强的地域性,大抵是先有一人家因为某种关系揽到了该项业务,介绍带动左邻右舍纷纷加入,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条街、一个镇传统的手工业。牛市口的小巷人家,大家传统的手工业就是织带子,这可能和牛市口附近有个生产色织布的棉织社有关,也和那个年代的消费水平有关——在皮带并不普及的年代,棉织带子用途十分广泛,用量也很大,民用背孩子,军用捆铺盖卷,军挎包、降落伞、降落包……各种各样不同用途的帆布带,都是在这些木头织带机上一针一针织出来的。用得最多的是扎裤子的裤腰带,俗称鸡肠带。鸡肠带有圆的扁的,厚的薄的,很多种规格。织带子技术含量不高,工艺上也没什么要求,小巷人家只需置办一台织带机,就可以凭手工挣钱了。姑娘婶婶在机后一坐,手上的梭子来回地抛,脚下的机关交替地踩,轧轧轧轧,轧轧轧轧,土白色的带子就出来了。我不知道这些有着轧轧机杼声的小巷,会在人们心灵深处唤起什么样的感觉,反正我那时路过那里,脚步总会情不自禁地在那有织带机人家的门口停留,耳听轧轧的机杼声,脑子里杂乱地浮现出一些诗句,什么“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什么“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等。恍惚中,一会儿把织带的人想成忧郁的刘兰芝,一会儿又是英气勃勃的花木兰,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竟然对坐上织带机织带的意境非常向往,站在人家门口一看就是半天,只差一点就说出来了:让我来织一盘嘛!

小巷遍闻机杼声(水梅子摄影)

        古诗掩盖了织带机后面的重复单调,岁月柔化了辛勤劳作的枯燥寂寞。那些坐在织带机后面的年轻姑娘们,后来纷纷嫁给了附近钢管厂、420厂的工人,并且从家属工转为了正式工,彻底告别了织带生涯。在工厂热火朝天地大战“红五月”中,在买菜做饭抚养子女的一派忙碌中,那独自坐在机子后面织带子的青春岁月,便成了她们人生中一段最恬静、寂寞而不乏浪漫幻想的日子。

       (下篇:《牛市口百年记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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