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摄影师阿布

前几天去朋友厂里,看见他将租来的车间加价转租出一半,又在院子里搭锌铁棚,新建了几百平方米半封闭的车间给自己用。
我问道:“房东同意你这么干吗?”
“他很愿意啊。这厂房还有7年租约,将来期满了,我将锌铁棚免费留给他,成本价8万呢。不过靠赚来的房租,我这棚半年就回本了。”
我笑道:“你这招,20年前在深圳不就用过了么?”
大家会意地笑做一团。
20年前,朋友在深圳福田租了套二室一厅住,月租900元。后来他缺钱花,将两个房间分别以每月450元、500元转租给两位作家,自己在客厅隔个帘子睡在角落里。
我去寻他玩时,朋友兴致勃勃地炒上几个菜,叫上两位作家一起在客厅里喝酒。
主菜是猪蹄火锅。朋友事先已让店家将猪蹄骨砍作两半,留下皮肉相连。先烧热了铁锅不放油,将猪蹄里外烙得焦黄,“滋滋滋”逼出部分猪油。再放花生油,丢入辣椒作料炒香,添水焖火锅。大家围观着看得新鲜。
片刻后掀起锅盖,咕咕嘟嘟声中,热气翻滚,猪蹄外焦里嫩,筋酥肉美。大家尝过以后便停不下来,直吃得热汗淋漓,大呼过瘾。抹抹嘴,抄起白酒杯,你来我往,三杯过后尽开颜。
两位作家性格迥异。中年的老李,身材瘦高,平时挂靠几家报社和杂志社,专门联系个人和单位撰写专题报道,发表以后找人收费。他回房间拿来一本杂志,翻到其中一篇领导个人专访,指给我看:
“呐,这篇文8000字,这位局长就付给我8000块酬金。就算你想在香港杂志上发表,我也可以想办法的。”
我赶紧再敬上一杯酒。老李由客气慢慢开始矜持起来:
“小兄弟,我干这行,虽然无名无份,平时也常见得达官贵人,出入上流社会……”
“啪!”头发微白的老杨早先一直皱着眉头,说话不多,此刻忍不住将筷子拍在台上:
“写那些歌功颂德的东西有什么用!现在社会上这么多不公道,有纸有笔,不去为民请命,老围着那些人拍马屁,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人?”
老杨老婆马上在旁边扯袖子,轻声呵斥他。老李将杂志扔到一边,埋头只管对付火锅。
朋友介绍说,老杨在家乡已经退休,来到深圳闯荡带采风。他经常去外边转悠,特别关心底层弱势群体不平事,撰写的时评一般在《南方周末》《杂文报》一类刊物上发表。
“那不是专门‘激浊扬清,革故鼎新?’”我随口接上一句。
老杨眼睛一亮:“小兄弟,你也看《杂文报》?”
“是啊,这不是《杂文报》宗旨嘛。我高三时订了一年这报,可能就读这个多了,高考作文有点写偏了。”我哭笑不得。
“哈哈哈,有缘有缘。来来来,咱们喝一杯。”
小白菜放进火锅里烫得半熟,裹上猪油,香而不腻,更加甜美脆爽。大家吃得开心,话题越聊越远。
老李已经有些醉意了:“这个菜好,过两天,我做东,你来指导我做,咱们再吃猪蹄。”他起了身,摇摇晃晃回了房间。
没等到第二顿猪蹄,我就离开了深圳。转眼已是20年。
朋友笑嘻嘻地说:“我还有他们微信哦。俩人都还在写文章,好像还是一个专门夸人,一个专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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