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眼里有活”的人，无论在公共场合还是私人住所里，都是最心累的那个人。
连续一周跟在刚下课的学生后面捡拾奶茶杯、一次性杯、外卖盒、草稿纸、纸团纸屑之后，目睹了无数次爆满的垃圾桶外满是垃圾之后，我开始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千禧一代，会与旅游时乱丢果皮到景区的大叔大妈们无异？
去年世界杯期间，日本球迷上了热搜，原因就是他们在观赛后自发把垃圾装在塑料袋中带走了。连日本足球队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也不忘为自己干净的国家和街道打广告。
日本球迷上热搜期间，青海素有“天空之境”之称的茶卡盐湖却因为游客乱丢的40万双一次性鞋套而不得不封湖清理。对比之悬殊让人汗颜。
事实上这并不是日本人第一次因为“素质”被热议。近几年，赴日旅游的中国人年年都在增加，回来以后，谈资中除了买买买、吃吃吃、逛逛逛，还有日本人在公共空间的自律和秩序。
这种自律和秩序，解释了为何下班高峰期的地铁站里无人大声说话，为何日本街道干净得像没人居住的桃花源——在东京街头狂走几万步，鞋底依然干净得几乎连沙土都看不到，这是别国无法看到的奇迹。
那么，这种自律，我们可以复制吗？应该如何复制？
人，本质上是一种动物，动物的天性是散漫自由，因此无拘无束就是最舒服的状态。但进化后的人，已经从野外搬到城市，从刀耕火种、自给自足演变为社会分工和社会协作，每个人都生活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共同体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际关系。人际关系的要义，就是每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人生课题，不强行干涉别人的课题。换句话说，就是不让别人给自己制造麻烦，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早在1948年，距离日本无条件投降不过3年时间，日本就实施了《轻犯罪法》，在城市管理和环境治理上迈出了第一步。
这部被很多人认为小题大做的法律，将公共场所排队加塞、随地吐啖、随处大小便、乱贴牛皮癣广告等小得不能再小的事，鉴定为轻犯罪行为。一个人轻犯罪，轻辄罚款，重辄监禁。这部法律规范了几乎所有关乎公共秩序的行为，在数十年日本城市管理进程中，被证实行之有效。
如果说，日本的国民素质，第一代人是被罚出来，那么后代人则是被教出来、养出来的。
日本坚信，教育是最廉价的国防，只有教育才能改变国运。从幼儿园开始，教育者们就非常注重孩子的秩序礼仪、独立人格的教育，以及动手能力、独立生存能力的培养，最后才是分数和技能的培养。
纪录片《日本的幼儿园是什么样的》有2个关于吃饭的细节——有的孩子吃饭时，会把饭菜弄到地板上，这时候老师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由孩子自己收拾烂摊子。高年级的孩子吃完饭后，会把碗碟叠放好，你可以留意到他们的碗中干干净净，颗粒无剩。
家喻户晓的动画片《蜡笔小新》中，5岁小朋友小新出门遛狗不忘带上垃圾铲和纸袋，细微处见真章。那是90年代初，距离现在已近30年。
正是这些关于细节的教育，成就了今日这个国民素质“亚洲最高”的国度。
回到开头，那群随处丢垃圾的学生，就是我们家庭教育水平和国民素质的缩影。这种场景日日重现，意味着我们离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人”，还很远。
作家梁晓声先生曾用四句话描述“文化”：植根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
“现代人”的内涵，就隐藏在这4句话之中。
垃圾丢进垃圾桶，公共场合不高声吵闹打电话，刷抖音和综艺时插耳机而不是外播，排队不插队，服务人员和顾客互相道谢，不打听不追问别人的隐私，不会不请自来给别人介绍对象……选择了自觉，意味着你将受到来自生而为人的教养的约束，你将得不到完全的自由，但是这种“不自由”为你赢得了体面和尊重。
为什么现代社会给人冷漠感？因为在高度文明、高度教育的环境中，人们对于私人空间极度尊重和珍惜。这种存在于“陌生人社会”中的冷漠，传达了两句潜台词：不必为没有话说而感到尴尬，也不必因为感受到压迫而强行寒暄。人与人之间有了界限，才有了安静而不被打扰的空间，才能倾听内心的需求，专注于自己的成长——这是《南方都市报》「人文香港」专栏作者林嘉文在香港生活多年的直观感受和微妙观点。
秩序感、界限感、分寸感……共同构成了一个得体、有修养的现代人。
孩子们，今天这乱糟糟的一切并不是要责怪谁。无论是家庭教育、社会舆论还是城市管理法规，我们的国都远跟不上时代疾行的车轮，倏地回过头来，我们其实也成了为糟心环境买单的受害者。
但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别人提醒过后，克制自己的散漫随意，形成自己无需提醒的自觉，从内心深处满溢出习惯的平和感。
就算只有一个人在改变，日积月累，也会召唤出强大的习惯的力量，影响身边人，让我们所处的环境，离现代社会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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