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琼瑶写过的歌?

作者: 陈观南 | 来源:发表于2018-04-09 21:47 被阅读413次

和《还珠格格》同时火热起来的,不光有演员,还有里面的那些歌儿。

看了一些资料,原来,琼瑶奶奶改剧本的时候也没闲着,给这部电视剧插曲填了大量的词。从第一部到第三部,《当》《雨蝶》《自从有了你》《你是风儿我是沙》《天上人间》等等,全是琼瑶包揽。

相比电视剧,音乐只占到很小一部分,但这一部分,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就像是看《西游记续集》,《通天大道宽又阔》响起来,就可以让小孩子快速搬好板凳。久而久之,一首歌成了电视剧的代名词。《好汉歌》对应《水浒》,《历史的天空》对应了《三国演义》,诸如此类。歌曲——电视剧之间契合度越高,越能引起人们注意。甚至是一首BGM,只要那一瞬间引起你触动了,印象会非常深刻。

《还珠》也是如此。一群年轻人对自由的憧憬,对生活里的人和事的热爱,让他们放得开,走得远。青春的主题是动态有向往的,于是一首《当》应运而出。剪辑师在做片头时,特意把前奏配成出巡打猎的大场景,这是故事的开端,也是新一集的开始。

这首歌词里怎么说呢?

第一个,是有变化。山峰没了,河水滞了,日月停了,万物虚了。“浩浩阴阳移”“人事忽如寄”,给人一种灰暗感,找不到不变的。

接下来,是不变。我不变,你也不变。这是《还珠格格》的主剧情,几个主人公历经波折,还是没羞没臊地在一起了。从“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到“今生最大的眷恋”,只有四句,可惜比较短,没有前六句起手的稳妥。

副歌部分,视频剪辑一直在向歌曲靠拢。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出现了:琼瑶填词时,经常使用叠词叠句。

比如这首《当》: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活得潇潇洒洒、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还有:

你是风儿我是沙:点点滴滴,往日云烟往日花。天地悠悠,有情相守才是家。朝朝暮暮,不妨踏遍红尘路。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
自从有了你:感谢风,感谢雨,感谢阳光,照射着大地。自从有了你,世界变得好美丽。一起漂泊,一起流浪,岁月里全是醉人的甜蜜。
有一个姑娘:整天嘻嘻哈哈看到风儿就起浪,也曾迷迷糊糊大祸小祸一起闯,还曾山山水水敢爱敢恨走四方。
梦里:一句一句,一声一声,诉说着地老和天荒。一丝一丝,一缕一缕,诉说着地久和天长。

在《还珠3》里,出现过:

天上人间:雨雨风风,是你的泪水你的歌。星星、月亮、流萤、灯火,都像你的眼波,在那儿闪闪烁烁。
奈何:错错错,一路走来是谁错。这这这,这份愁肠如何说。好花好月好良宵,你也是奈何我也奈何。奈何,奈何,奈何,奈何。
天上人间会相逢:旧日游踪,半是荒草半是苔;山盟犹在,只剩孤影独徘徊。三生有约,等待等待又等待;几番呼唤,归来归来盼归来。

一个作家不可能因为一部电视剧改变技法风格,所以,这些叠词的情况同样出现在其他电视剧中,比如《情深深雨蒙蒙》:

《情深深雨蒙蒙》:情深深雨濛濛世界只在你眼中,相逢不晚为何匆匆,山山水水几万重。
《离别的车站》:离别的一幕总会重演,你几乎把手儿挥断挥断。何时列车能够把你带回,我在这儿痴痴的盼。你身在何方我不管不管,请为我保重千万千万。

打住。

从以上两部电视剧,可以看出琼瑶奶奶对重叠爱入骨髓。

“叠词”,是诗歌创作经常用到的方法。诗,最早就是用来唱的。叠词的作用,就是一唱三叹深化情感,表达得更加浓郁。在反复咏叹之间,余音袅袅,经久不消。

可以说,叠词有多方面作用,澎湃或者柔和不同的情感因素,使用叠词都可以有很好的效果。譬如前几天推送《古诗十九首》的解读,《行行重行行》就是很好的例子。《诗经》里,诗歌句式比较简单,经常反复一些词句,给人一种从容不迫、闲适得体的感觉。忧心忡忡时,则强化了忧伤的质素。

其实,叠词在诗歌题材成熟之后,出现的频率就没有之前那么高了,我们可以以隋朝为分界线。参考琼瑶众多小说的主题、内容情节、音乐作词来看,他对六朝诗、宋词的把握度更高。

《还珠格格》里,皇上出游在外吃野菜,紫薇端上来,一个叫“燕草如碧丝”,一个叫“秦桑低绿枝”,这其实是李白《春思》里的诗句,而李白写这首诗也有诗歌文化的遗留成分。

六朝乐府中,出现了大量以爱情为主题的闺怨诗,或暗逗,或明撩,那个时代的女性形象格外惹眼,我们知道的花木兰就处在这个时期。北方女子活泼开朗,诗中也有恨嫁之语;南方女子温婉含蓄,在爱情里水深火热。

如果说《诗经》铺下了爱情诗基础,到了六朝时期,歌颂爱情成了诗歌最热门的主题。青春、伤感、迷惑、冲动,琼瑶小说的内容与其不谋而合。所以,她在写小说、歌词的时候,为了更加深入某种细腻的情绪,一定会用六朝的文学遗产为自己铺路。那首《青青河边草》,题目不就来自《古诗十九首》吗?而李白的《春思》,也是建立在这种文学背景下。

之所以说琼瑶对宋词谙熟,是建立在她对意境的把握上。

《还珠3》有个副标题,叫《天上人间》,这取自李煜的《浪淘沙》。而《还珠》的大结局,每个人都回到了普普通通的日子,也证实了“落花流水春去也”、“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的过程感想。

那首叫《天上人间会相逢》的插曲结尾部分,明显有唐婉词作的遗痕。《你是风儿我是沙》中的“山长水阔知何处”,选自北宋晏殊的《蝶恋花》。甚至我会以为,明月、彩霞这样的名字,是出自晏殊儿子晏几道的《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然,琼瑶化用的诗词比较多,比如《情深深雨蒙蒙》里的“美人如玉剑如虹”,其实出于清代龚自珍的《夜坐》,不能一一论及。

琼瑶最好的词,是写爱情中的孤独与忧伤,《一帘幽梦》、《天上人间会相逢》、《奈何》是最佳证据。相反,如果你看她写明快、积极的歌,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东西,形式感太强,缺少个人化的内容支撑,《当》《自从有了你》就属于这种类型。

无论是叠词或者意境,琼瑶并不是写自己,而是在追求共鸣和效果,为他人作嫁衣裳。这个“他人”,可能是他笔下的主角,可能是观众。而词这种东西,只是沟通的一个桥梁,用来把他人代入,坐在电视前。

古典向的忧伤共鸣,这是我对她擅长的词风的定位。

陈缃眠,简书版权作者。公众号:眠先生。转载请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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