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天哪天哪天哪，我喝醉了就是那副鬼样吗？翎兮单手支额，简直太丢脸了，以后还怎么在帝都混？
“福林阁的特色就是自制的烈酒，他们掌柜的算半个回纥人，千杯不醉的。”陶婉琰端来暖身的汤药，边走边说。
“怎么了，小翎儿？魂不守舍的。”婉琰看着翎兮呆滞的模样，轻笑道。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两个人杀了。”翎兮冷声说着。
婉琰装作惊异，挑眉看了她一眼：“你那样子我也瞧见了，不如连我也一道杀了吧。”倒药的样子却是气定神闲。
翎兮皱眉看着陶婉琰：“姐，你不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名声算不得什么的。当年武林第一美人秋吟水堕落红尘，不也活的好好的。”搅了搅汤药，端到翎兮面前。
“赶紧把这汤药喝了，暖身子。”
在陶婉琰“凶恶”的目光下，翎兮小口小口，捏着鼻子喝完了一碗药，脸都苦成了青色。还好婉琰及时塞过来一块蜜饯，瞬间舒服了许多。
“我去把药渣处理一下，你好生呆在房里，待我忙完了，带你出去转转。”
翎兮听话地点点头。
呆着多没意思？还没好好看过驭城呢。
陶婉琰关上门，没走出几步，便觉不妙。再走回头推开门时，早已人去楼空。
“翎儿啊，你简直要把我愁死。”
这驭城有什么鬼神，娘一直不让我来？
翎兮坐在屋顶，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时光隙微，忽生一丝怅感，随口轻唱：“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看来你今天很是惆怅。”一记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翎兮往后白了一眼，“今日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与你计较。”
鬼卿潇洒一坐，看向身侧的女子:“你娘不让你来驭城，你偏要来。你娘不让你喝酒，你偏要喝。没人管你你就上天了是吧。”
翎兮皱眉瞥了眼鬼卿:“你该不会是被我娘附身了吧？”
鬼卿一脸黑线。
“我现在啊，是无根浮萍，飘到哪儿是哪儿。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女子吧，别再来找我了。”翎兮说得平淡，鬼卿心理却像扎了一根刺，有些难受。
“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翎兮瞬间惊恐。
鬼卿看着她，撇嘴:“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同样平淡。
翎兮气极，立时站了起来:“鬼卿，我告诉你，我的事，没有你管的份！”
“可是我答应你娘要照顾你。”鬼卿仍旧坐着，抬头看着翎兮。
翎兮微愣，无言，转头看向别处，眼中早已蓄泪。
温，齐靖元年，八月，夏。
君不见，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遥望何处为战场？乱云衰草带斜阳。【注1】
战后，尸骨离乱，不想死的人被逼上战场，想死的人却连连躲过流乱。
即墨如姬【注2】幽魂一般走在晤暝关的街道上。曾几何时，这里是大穆与回纥的边界，商务贸易繁荣。而如今，却是尸骨堆积，黄沙漫天。
两行清泪顺着如姬的脸颊流下。即墨如尘，你好狠的心。当初父皇为你取名如尘，便是要你做百姓脚底之尘，而你呢，却是将百姓逼上死境！
和议不好么？可以避免多少百姓的伤亡，可以避免多少人间悲剧。而今你被囚于皇宫，或许也是对你的惩罚。
“臣杨怀瑾拜见淑离公主！”一位巍巍白翁走到如姬面前，颤抖着跪下。
如姬睁开眼，避开了杨怀瑾这一拜，走到他身侧，将他扶了起来，“杨将军请起。”
“公主殿下。”
“杨将军，我叫如姬，不是公主。”
将军府内，断壁残垣。
“您以为和议就可避免战乱吗？”杨怀瑾拄着拐杖，站在如姬身侧。
“自父皇驾崩，皇兄继位以来，国力大不如前，为避免战乱生死，和议是最合适的选择。”如姬郑重道。
“可平民百姓就甘心将国家送给外族？”杨怀瑾边说边摇头，“殿下，我们知道您做出这个决定，内心有多么痛苦。可家国将士们都不是懦夫！怎会将这江山拱手让人？”
如姬内心触动。当年上书谏言和议时，自己的心有多痛，仿佛还历历在目，这是将父辈江山亲手送与外族啊。
可是，自以为是对百姓有益的决策，却正会将他们推入懦弱的深渊。
原来，民族的血性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注1】选自《沙场行[乐府诗]》
【注2】即墨:复姓，战国时期，详见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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