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去处总是沉在底端,碰见味道想起味道,勾出一长串的根须。
联想到九、十月的空气,厚重的是混杂在空气里的寒凉和棉花味儿,比重均匀的交叠在一起。可能是太深刻,已然成了胸腔间最浓郁的记忆。
其实还能记起久远的故事,有些甚至清晰到时间情节分毫不差。总以为记不得的恰恰是最耀眼的,微不足道却意义深远,被放置在暗箱,一旦打开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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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小的时候,我们如出一辙的对花场怀有敬畏之心,认为那是生命中最威严的地方,至少在那时看来。因为明令禁止小孩子不可以入内。连好不容易求情进去也需要历经一番郑重的仪式……首先你要有白色的花帽,其他帽子还不行;其次要把露出来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窝进帽子里;最后,虽然不可能,但还是会检查有没有火机或火柴之类的易燃品。一切准备就绪,你才可以进的去……
进去的那一刻,内心欣喜若狂,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最高手杖。要知道,平日里只能巴巴的在大门对面往里打探呢。
在花场里,我感觉自己异常的渺小,成垛成垛的棉花堆得好高好高,一座挨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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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繁忙不堪,坐在高高的花垛上返花(其实就是二次人工清理碎叶,那个时期全靠人工。).....因为要保证棉花的无暇,要评比等级的。如此自然是见不得最要命的头发的,依稀记得规定一根头发罚五十,在那个年代五十块钱可是相当大额。
大人们时常返花返到深夜,对我来说,那种记忆实在荒凉,每每想起都会有种抽离感。
时常在这种寒凉和荒寂中等睡着,又被冻醒,醒了继续写作业。那个季节,大人们是没有生活的,活像个机器人。家里始终是狼藉一片,火炉也时常是灭的...有匆忙留下的痕迹,那种顾不上收回的半拉馒头和大家同一时节里拥有的同样食法——豇豆。馒头已经顺着西北的干燥演练成风干的硬块儿,豇豆里残余着剜过的痕迹。
到处都是哇凉哇凉的,连括我幼年的心。大人时常吃不上热饭,再次统一化……。觉也是不够睡的,于漆黑时乒铃乓啷地离开家,拿着花兜、包单、馍馍以及用塑料袋缠起的一部分豇豆。那些在家门口互相呼喊对方去干活的声音,划破本该寂静的夜空,那份感受我仍然有所动觉。北方的冬天,冰冷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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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审美也异常清奇,不知道是为了模仿还是太依恋父母的一切细节,竟觉着他们每回拾完棉花,干裂的手上被花壳挂的错综复杂的痕迹非常好看,好像觉得那应对着一种劳动后的美感。为此学校组织拾花时,我经常有意无意的去挂一挂手背,但总是很快恢复。
西北的冬天在那个年代真的是不好过的,至少我家的火墙总是不如别家的给力,我班的温度总是比不上别班的火力。所以那时候真的不喜欢冬天啊……又不下雪,又被冻的只能贴在炉子边,唯有暖热的被窝是我仅有的温存地,那么赖床睡懒觉的习惯也非我所愿了吧,实在是冬天让我别无去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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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那一幕不知道是因为次数太多累积而成的最后重叠,还是单单是那一次印象太过深刻。
依旧是放学,依旧是拾花季,也依旧是家中清寂……每每这种时候我都会有一些无可奈何的失落感,愿望扑空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特别不好受,于是作业不想写……只想去找找爸妈身在何处。
走去花场门口,站在大门对面的水泥柱电线杆下,花场大门上的晚灯通明透亮,我看见躺在地上的影子被拉的细长细长,像踩高跷的杂技演员,更神奇的是它额外赠送了几个幻影同我一起玩耍,这神奇的一幕让我惊喜万分。于是我就跟自己的影子玩了起来,来回在三四米的距离里踱步。
可时间太漫长了,眼看着花场一侧卖梨子苹果的叔姨就要挎着篮子收摊儿了,爸妈还没个人影儿,关键是这么一来是没得吃了。我焦急又耐心的继续踱步,小蹦小跳着,默默埋藏儿童的心思……。看瘦长的影子看腻了,就转眼伸长脖子探一探花场。门口坐着的守卫还在那坐着,裹着军大衣……侧面的墙上静止般挂着一面布兜,那是专门用来存放没收的火机类的物品的。一切照旧。我也照旧,巴巴地望着出来的大人们。
后来多久等到的记不清了……只是那个夜晚里的漫长我依然记得,也记得被拉的瘦长的影子,被灯投映出好几个,呈放射性的方向躺在地上……在乌黑的夜里发出思维的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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