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珂抬眼缓缓望着他,双眸幽深,宛如一潭死水;
他问:“怎么呢?”
南珂蜷缩发颤的身子,喃喃说道:“你想用破碎的玻璃片划破手腕,血流漫掌心的纹路;你把头埋进水池,想象那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海。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弹珠;你无数次拨打那个已成空号的号码……他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我是这么过来的。”
“什么……”南珂顿住声音。
我是这么过来的。
那些难以安枕的夜晚,没有感受的痛觉,大脑连同回忆成为一片死寂的荒野。
阿珂离世以后,好似触碰火星的蒲公英快速消散在闷热的空中。就算是形同陌路一般,也该有存于现实的灵魂,岁月朝暮,这远不是一个路人能站在成长尽头而忘却的回首;即使在旁人看来,这并非我的责任。然而,阿珂已不在世上,她已化作一抔燃烬的灰屑。
七月初参加完阿珂的葬礼,凄然的雨适时的布落周围,浇透的土壤没有一丝生机。返回南水镇,我作别房东老太,告知离开一段时间,烦她照看一下。随后来到经常光顾的书屋,返还借阅的古著。一言难尽,胡乱收拾些行囊。同明莱留言:望稍待些时日,因由不便言明,是我一个人的过错,见谅。随后,跑去16号站台,不停环视过往的车辆,熟悉场景带来的回忆让人在悲痛中流连忘返;有些东西明明记得很牢,却还是不断地想要记得更牢,总害怕一转身会忘掉,而忘掉哪怕一分一毫,都会让人无法忍受。
等到列车发起,途径的场景逐渐模糊,我想,去哪里都好,已记不起去往何地,或者,如何过往的。沿途中的风景倒还真切,至于氛围和远处呼啸的汽笛,已渐行渐远在路程中。乘上火车或是汽车,有时沿路搭载,流连一个个镇子或是城市,若是途中有空地车站或是公园,凡有能睡觉的地方,不问环境,安置好睡袋别无人打扰。只要不影响通行或是其他流浪者,我便安然。咕嘟咕嘟几口小白,马上昏睡。我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想逃离,远离那一丝能带来痛苦不堪回忆的鬼地方。即使所央求的不过是陌生城镇一个安稳。期间,我同明莱有过一次电话,在日光照彻不到的夜行里,我想听到她的声音。
“喂喂,两周未见人影,学校早都开学了;到底,要怎样?”
“抱歉,暂时不能返镇,所以……”
明莱未再言语,“砰”一声便传来忙音。
旅行仍然继续,廉价的旅馆与不着胃口的食物。当对着朽镜观望自身的时候,一副丑陋的皮囊,因为风吹日晒,双眼下陷,不知名的污垢与划伤,活像西伯利亚挖煤的难民。行尸一般经过山野千川,海浪沙滩都像不错的温宿,我熟练一般搭起篝火,耳鸣中甚至传来棺材板阖上的音响,无论我怎样怀念,阿珂都已不复从前,再也回不来。她好像自私的沉浸在茫茫中自己的世界,甚至,未曾留下或带走一丝东西。
她给的回忆过于鲜明,那湿润的吻轻轻落在双唇上,发丝垂落在我的侧肩,那醉人梦幻的光景,至今仍觉历历在目。好似触手便可得到,然后,骤亮的却是灯塔。
若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是为了那具迷人的具体,可我为何连同记忆也未能忘却。
我想起在青石桥阿珂撑伞踏水的声音,斜落的浸润撒在她脸上,在奇妙的静处光年里翩翩起舞,在不知名的地带,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我这样成为过去的人,你所看到的不过是记忆残片,如果有一天消亡在这个没有留恋的世界,生也是活。我心中最宝贵的已然寿终正寝,我也不求安然。”
阿珂,我贫穷,卑微,可是我灵魂面对你的时候没有一丝胆怯,在没有光暗的月亮里,是你给予我皎洁;然而失去你的伤痛,永远也不可治愈,所谓沉沦,亦无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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