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的狗生

妥协的狗生

王玮

周末徒步屋后小山，没走两步就累了，“你喘的像条狗。”媳妇嘲讽道。

她所指的那条狗，是小灰灰，一条没人养的流浪狗。它模样难看，皮毛满是污垢，喘起气来口水直流，丑萌丑萌的。

说是流浪狗，但小灰灰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它就住在小区楼道里，几张硬纸壳，一个铁碗是它赖以生存的家当。

小灰灰模样难看，却很讨喜。每当小区居民踏入院门，它总会雀跃而起，摇着尾巴轻叫两声，若是看见“熟人”外出，它还会“护送”一段路。

最难得可贵的，是小灰灰不讨嫌。就算和最亲密的“熟人”在一起，它都会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让别人触摸它的脏皮毛，更别说上去舔几口。在“熟人”家门口乞食，也从不踏入家门半步。

我很欣赏它的狗生态度。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又曰，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

我猜，小灰灰“狗贵有自知之明”的生活哲学，是从它母亲大灰灰那里学到的。

大灰灰是苏州路艳华小区的传奇。它是小区的初代流浪狗，具有令人不可思议的生育能力，别的狗一年受孕两次，它一年能产出三窝狗崽子，每窝都能有六七只，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它都挺着大肚子。

大灰灰的子女们命运多舛，每逢生崽，模样好看的都会被人抱走，从此母子天各一方。剩下的要么病死，要么被车撞死，还有的被人毒死再端上餐桌。狗生不易，能活到成年，小灰灰实属幸运儿。

成年后的第一件事，是稳固自己的地盘。流浪狗们有各自地盘，大灰灰家族的地盘在艳华小区，苏州路其他小区还有两拨流浪狗，去年此时，大小灰灰常常在半夜和它们火拼。

对待人类朋友，大灰灰常有自知之明，亲热但不过分亲密，但对敌人，它经常不自量力，常常夜晚一阵狗吠后，第二天要么腿跛了，要么耳朵上少块肉。

去年，黄石路至苏州路连接线打通后，入侵的流浪狗变多，半夜狗叫愈发频繁，也愈发惨烈。

忽然某天，半夜不再有狗叫。门卫老大爷说，某晚有人嫌狗叫声扰民，拿棍子打死了两只流浪狗，其中就有大灰灰。

小灰灰继承了妈妈的衣钵，它像极了大灰灰，几乎是它的复刻，然而遗憾的是，它似乎少了些血性，遇见敌人不再大吼大叫，而是用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妥协，而不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