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往(41)

作者: 月色生香 | 来源:发表于2024-09-23 19:33 被阅读0次

    苏华一路颠簸,从学校回来。母亲昏昏沉沉得睡着了,斑驳的白发散落在两边,瘦的皮包骨头,她哪里还有个人形。

    苏华痛心的喊了一声”妈”,母亲竟然醒了,还抬起头望了一眼苏华,有气无力的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其实母亲如果沒有任何牵挂,可能早就离开了。也许人在垂危的时候,全靠一种意念支撑吧,他最担心小儿子,又最想他,所以迟迟咽不了那口气。姐姐们和嫂子,有的坐在炕沿上,有的站在地上,三姐含着眼泪说:“小华,妈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平时我们喊破嗓子她都不答应,你一回来她就醒了。”

    由于农村忙,大姐二姐也是隔一天才来,李婶倒是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探望母亲。

    第二天,种的葵花籽,刚刚破土出苗,就让野兔、鸟儿给祸害了不少。必须补种上,否则错过了时节,一年也就白忙活了。

    往常,农田里,种好之后,插上木棍,木棍上披个不穿的旧衣服,再用细铁丝绑个圆形的木头,戴个帽子,或披个围巾或披肩之类的,像个人一样的感觉,风一吹,摇摇摆摆的,倒也能吓到鸟雀和一些动物。

    只是时间长了,鸟和动物也学精了,好像识破了人们的招数,或者也是饿极了吧?揭竿而起,和人之间斗争……就是真人在田里,短不了呼朋引伴地偷食,更别说那些“兵马俑”了。起初,麻雀、喜鹊之类的,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大概是商量怎么下手吧,之中胆大的落在田间进行侦察,之后又飞到树上,如此反复,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便扑棱棱飞下一片,当然,它们甚至落在假人上面,放哨给同类通风报信。

    农民不得已,喷扫一些气味浓烈的毒药……

    由于嫂子干活慢,又一直伺候母亲,三姐也帮嫂子补种,还有其他村民。农村人还是比较朴实,谁家有个大事,也肯出力帮忙。比如谁家种了西瓜,到了卖瓜的时候,只要村里的大喇叭一喊,村民就主动过来集中在地里,排成一溜,不远不近站着,帮着把瓜传到地畔城里收购的人,方便把过了秤的西瓜装在大卡车上。

    苏华伺候母亲,家里怎么也得留下一个人照顾母亲。苏华看着母亲的样子,那个心酸!她才六十岁,脸浮肿的像块面包,头发全白了,他拿了一个梳子,从暖壶里倒些热水在脸盆里,又兑了半舀子凉水,梳子沾上温水,给母亲梳凌乱的白头发,梳完后,他摸着她枯瘦如鸡爪一样满是老茧的手,这哪里像一个女人的手,母亲依然昏天地暗睡着觉。

    忽然她醒了,说:“我要尿尿。”

    地下随时备着个尿盆子,苏华提到炕上,他正要拦腰抱起她,骨瘦如柴的母亲却那么沉重,母亲偶尔回头,见是苏华,若是平时,好几个人才能抱起她,完成她方便,只是此时的母亲牙一咬,奋力撑起两个胳膊,苏华只是给支了个盆子,母亲方便完,还说:“看把我的小儿子累得。”

    苏华失声痛哭起来!母亲这会清醒过来一会儿,他反而安慰苏华:“男孩子,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人长命百岁,也终有走的那一天。妈妈也想活,抠了一辈子地皮,倒头来连个好房子也没住上,连个病也看不起,连个命也保不住,连你上大学也供不起,到了那头,我怎么和你老子有个交代?告诉后辈儿孙,有几分奈何,不要种地了……”

    说完母亲又昏睡了。

    大地啊,我深情的大地!大地啊,我深情的大地,我深深的根……

    种了一辈子地的母亲,对土地有着千丝万缕情节和深情的她,却放弃了土地,这是何等的绝望!

    而那深情无语的大地,就像裂开一个口子,要把苏华深深的掩埋!

    母亲,我都二十岁的人了,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把我惦念、牵挂,用你游丝般的力量,把我托起!为我撑起一面保护伞。

    哦,妈妈,哦母亲,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苏华多想陪母亲多说说话,或者多想背她出去,看看外面的艳阳,看看桃花红了,梨花白了,柳树绿了,看看今年的庄稼!

    他想说土地刚刚承包下来,母亲一边哭一边笑,说:“土地是自家的啦,以后不用饿肚子了。”

    他想到她硬是开出东三尖那片红柳地,她和哥哥把红柳刨了,露出雪白的盐咸,她不死心,不灰心,不丧气,和哥顶着烈日炎炎,把土地犁了,又翻出猪圈、羊圈里的积肥,压在东三尖地里。她说:“饿死爷爷奶奶,不能偷吃籽籽种种,那是庄户人的命根子,是来年庄户人的希望,地也是靠人抚弄了,再好的地,人要懒,也会变成爬地,再不好的地,只要下了苦,就会长出好庄稼,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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