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牟微曦,现在的他只想要更加接近这个不知道该称作是女孩还是女人的眼镜闷骚女,虽然现在的林野只觉得互相只是关系普通的,有话说的朋友。眼镜是牟微曦的标志,她总是戴着那副款式老土到掉渣的无框眼镜。至于闷骚,只是林野自己的推测罢了。至于说不知道称作女孩还是女人,因为牟微曦足足大了林野有五岁,在年龄上来看,林野认为那是属于女人的年龄。可是偏偏这个年龄算女人的人却和自己在一个集训班学习艺体应付高考。
牟微曦不是一个爱讲话的人,她总是安静的待在属于她的那一小块地盘里,像是雨后长出来的藏在落叶底下的蘑菇,存在感极低,你只有为了发现它而努力去寻找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林野第一次发现居然能有人和某一种自然的事物如此相像,这也是林野一直称呼牟微曦为菇菇的原因。
然而两人第一次有交集,主动的人却是牟微曦。
那天刚好遇上深秋的阴天,看不见太阳的时候气温便开始有了冬天的味道。林野穿着衬衫缩在关了门窗的画室里想念平日里最讨厌的太阳。密闭的画室因为有了其他消耗氧气的生物存在显得沉闷,加上铅笔摩擦画纸发出重复单调的音节。这些单薄到并没有什么存在意义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变成了实在的旋律,脑子踩着起舞,摇乱了脑内规律又脆弱的神经,只觉得马上就可以跳到违心的世界。仅存的清醒可不希望让自己进入到模糊的状态,模糊的时候感觉会迟钝数倍,无法很好地掌控周围,没办法控制也是不安全的因素存在。
林野躲在看画的人背后拿出手机,大脑处于放空状态的时候是最容易进入一种模糊的状态的。点开手机的图库,一张一张的分析那些从网上得来的图片的颜色搭配,这不仅仅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法,更可以让大脑缓慢的清醒。自以为躲在人后收敛了存在感的林野没注意到,身后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自己。
“你的图片好腐。”林野被突然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机屏幕吓到清醒。于是某种关系的连接就建立了。
当有人处在和你同一个频道上的时候,你们很容易就发现对方。循着拿着手机的手往上搜索,牟微曦一张标准的面瘫脸看着自己。花了一点五秒来思考对方是谁。林野在手机上打出“居然被你发现了∑(っ °Д °;)っ”把手机扔给对方。像是一个加入了现代工具的古老传纸游戏。两人处在同一个空间坦陈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又很好地避免了直接说出来的尴尬。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地沟通方式,文字所能表述的信息远比语言所能达到的效果更加的淋漓尽致。
与菇菇的联系建立在文字之上,就像是用虚拟的线连接看不见的大脑。看起来没有距离限制且不用害怕刮风下雨老化线路。但是这样稳固的连接在现实里是看不见的。菇菇还是那朵活在自己的频道里没有存在感的蘑菇。林野仍然活在大家的频道里做一个讲冷笑话的普通人。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在越过现实的精神层面柔软的蝴蝶已经在南美洲扇动了翅膀。
林野在认识牟微曦之后,睡眠时间从每天雷打不动的十二点推到了第二天清早的两点半。两人待在各自安心的小空间里,以文字作为媒介,在彼此连接的网上感知并确认对方的存在。林野的打字速度在短短的时间里提升了一大截,然而收获并不只是如此。很多巨大的工程就是在这样昏暗安静的时间里看似缓慢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填平海洋。等你回过神来困住你的海洋已经变成了坚实柔软的大陆。
关系上的连接是需要现实中日常和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来支撑。你看不见关系网,却能在摸的到的日常中感受到它的存在。林野会在人群中搜索牟微曦的时候看见她仿佛是从线的另一端传来的笑。她没有抬起头来看自己,却像是接收到发出的信号,看见对方上翘的嘴角就得到了某种确认,自己存在的确认。
你能感受到,并且回应我,那么我就是存在的。
那是冷到还没下雪,却足以穿上冬衣的一段日子。温度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不再敏感,就好像是整个冬天都不太好使的冰凉的手指。时间也会因为它缓慢的推移速度让人忽略。当林野开始渐渐不再只是满足于网上的字纸游戏,离艺考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如果要我描绘关系的形状,应该是像铁丝那样可以衡量长短的一段一段的物体。有些弯曲绵长的贯穿你的整个过去现在和未来,仿佛看不见尽头。有些只是用手指就可以衡量到终点的距离。任何事物都会有尽头。
就好像被医生诊断告知无药可救的患者,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什么时候走向终点,于是此后的每一天都显得和平常的每一天都不一样。因为你知道了尽头会在何时出现,然而即使知道了你也无能为力,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做好准备。让人觉得心慌。
林野会在午休的时间凑到菇菇的身边,开始一个又一个持续不过三句对白的话题;会在走路的时候踉跄着刻意的走成一样的步调;在每个提前时间说晚安的夜晚尽量拖延时间。只是为了得到一些毫无意义带着敷衍味道的回答。说的话多了,质量就下降了。现在的林野像足了一个市井气息严重的庸俗干瘪的老大叔。
人的优点在于不会轻易满足,便有了追求的动力,人的缺点在于总是不感到知足,变成了恼人的死缠烂打。
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人就会变得焦虑。
就好像连接的线进入自己世界的那一端在瞬间被自己低气压的磁场影响变得扭曲,林野觉得自己再面对菇菇完全没有了面对一朵蘑菇时的从容与自然,多了一份想要更加了解然而除了把它吃进肚子里并找不到其他办法的无力感。就算你把它吃进肚子里它也只是从你身体里穿过,没有进入心脏,你自然也无从感知你是否在对方的心脏。
你见过蘑菇,抚摸过它,甚至是细细的体会过它的味道。然而你从不明白她的心。
艺考的日子如期而至,完全不会因为你的焦虑或者是低落而减缓它到来的脚步。就好像缓慢缺乏存在感但是绝对冷酷无情的时间突然具象化的表现。
林野对于那样的日子剩下的唯一映像就是冷到麻木的脚趾。还有似乎没来得及好好说的再见。考试结束的那天在大排档开庆祝晚会,只记得一杯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的林野的记忆就中断在这样一个声音和颜色都模糊的场景里面。连自己第二天醒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心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自己也许再也不会和菇菇见面的感觉,就好像是注视着关系的铁丝到尽头时的横截面,迟钝又冰冷。
这个世界小到你可以在同一天遇见同一个陌生人三次,也可以大到仅仅只是几百公里的距离你也无法跨越。和藏在落叶底下的蘑菇一样,你知道它是存在的却不知道它在哪里。
现在的林野回想起菇菇,觉得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精神支柱。自己用飞速提升的打字速度和迟到了两个半小时的睡眠来换剩下的半夜安眠以及规律的心跳还有最重要的精神上的慰藉。
虽然一直在某段时间林野觉得菇菇更像是居住在自己这片草原里的一只蛇,总是搅动的让自己没有办法平静。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菇菇并没有变成蛇,一切只是空穴来风的一种幻觉。
菇菇还是那朵藏在落叶底下需要你细心去发现的蘑菇。她从未离开,改变,消失。某种连接建立时铺设的线也没有老化或者扭曲,等自己领域的低气压过去以后它还是在那里保持着最原始的样子稳固的连接着同一个频道上的两个世界。如图菇菇的头像从来没有熄灭过一样,她从未改变,就在那里等你发现。
至于如何不通过把蘑菇咬碎吞进肚子里细细品尝就能进入心的方法。林野说闭上眼睛就能知道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陈沫淅
完稿于2015-11-4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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