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106）

桂花飘香（106）

周君实没想到听笑话的刘姐误解了，只得耐心地把“肚子里的货”用通俗的话解释了一通，刘姐这才释然：“哦，我懂了，好比有个仓库，里面放满了砖瓦，木料什么的，要做房子了，就一件件往外搬，是不是？”“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周君实的改稿，方家媛有了疑问，她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通讯，像是散文哩？”周君实说：“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以前我们看的许多新闻、通讯之类的，太过格式化，连语言也是千篇一律的套话，东风浩荡，红旗飘扬，缺少新意。最近，我把穆青的文章读了又读，很受启发。他有个新观点，那就是用散文的笔法写新闻作品。”他从案头抽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他写的《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你可以看看，我认为，它应该是写新闻用散文笔法的范本。”他又从桌上抄起文稿，翻开一页，说：“散文笔法好啊！其实，你不也在用吗？你看，这一段是你写的，我原封未动地搬了过来。”

周君实来了兴致，索性站起身来，高声地朗诵道：“山桃花开了，山野像披上了不落的彩霞。油菜花开了，一片片油菜田，像给绿色的山姑娘穿上了金色的裙裾。一场春雨过后，山溪也淌得欢快而富于神韵，筑巢的紫燕在春风里呢喃，粉蝶在花丛中飞旋……”他声情并茂的朗诵，还伴着手势，有起有落，让方家媛看入了神，听入了迷……

“来，再听一段。”他翻开另一页，用手指压定，“婚期定在五月端阳，时间迅疾的脚步便是满坡的油菜花变成了油绿绿的玉米苗儿，便是枝头的花变成了绿叶中苦涩的青杏和毛茸茸的桃猴儿。铁姑娘郑玉想，这改田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能就这样走吗？”他直面方家媛，说，“多美的文字呵，简直像朱自清的笔触，清新而又真切啊！”

方家媛面露羞涩：“是你读的好，哪是我写的好！”

可以这样说，在写作上，方家媛崇拜周君实，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的。但她也是一个有头脑有主见的人，一旦她觉得有不合适的，她也会直抒己见。更何况，相处这些时日了，互生情愫，心与心贴得更近了，他对她，亦或是她对他，语言交流的渠道始终是畅通的。这不，方家媛又开口了：“你这一段写铁姑娘打炮眼的场面，我觉得不大合适。”周君实接过稿子，扫了一眼，说：“你说说看，不合适可以改的。”

方家媛说：“你把这种劳动场面写得有点诗意化了，姑娘们抡的简直不是八磅锤，像是在舞花枪。虽说文字美，画面也美，但与实际情况不符。”

周君实只是“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这段文字让我又想起了你的《峡江情思》，把山里的女人写得那么美，仙女一般，穿红着绿，身段曼妙，采茶摘柑，洗衣浣纱，时歌时舞，太理想化了。说到底，还是你对山里女人了解得不全面。你只看到了那光鲜的一面，而缺少对深层次的了解。”她长叹一声，“说真的，山里女人还是苦比甜多啊！就说个吃喝拉撒睡吧。说吃喝，山里女人是让字当头，让老的，让小的，让出力干活的，残汤剩水才是她们的。说拉撒，野坝坡里干活，离家远，尿来了要忍。一是不方便，更主要的是必须把尿夹住，回家好用在自留地里，肥水不留外人田。再说睡，有人说什么起早了得罪了丈夫，起迟了得罪了公婆，那是说的城里女人，农村的女人可不是这样。哪一天不是天不亮就得起床，打一个早工就是两个工分呀！晚上收工，进门一摸黑，饭要做，猪要喂，衣要洗，有娃儿的那事就更多了。哪一天不是忙到半夜半哪！有公婆的，不能作指望，公婆也要出工挣工分。没公婆的，那就是大破天门阵，阵阵少不穆桂英。第一件事是挣工分，不然的话，钱从何出，粮从何来？再就是寻猪草，剁猪草，煮猪食，种园子，洗衣服，带孩子，条条蛇咬人啦！如果只有一个娃，情况也许不太糟，如果有得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那就只能当猪儿养了。几多水灵的山里姑娘，要不了三五年，都成老太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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