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面已是十年后。
我们砖瓦厂要换新厂长了。翠芳说。
嗯,我听说了,老厂长年纪大了。秀银说。
听说谁来做新厂长了吗?翠芳问。
管他呢,我们上好我们的班就行。秀银边回答,边解开棉袄,脱下搭在胳膊上。
四月中旬,气温渐渐上升,走几步就觉后背冒汗。田埂上的野草都已开花,紫的二月兰,白的七里香、黄的野菊花、红的酢浆草……就连那贴着地皮长的婆婆纳,也点缀着点点紫色的小花。
可秀银无心欣赏。她夹着棉袄,穿着姜黄色的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的围巾,疾步走在这田间小路上,引得田间还在劳作的村民纷纷议论。
这个女人是谁啊?妖里妖气的!年轻女人的声音。
人家哪里是妖,是漂亮,是洋气!男人的声音。
她是老吴庄的,别看她长得细皮嫩肉的,可命苦……另一个女人放低声音说,可声音还是传到了秀银的耳朵里。
要你们乱嚼舌头!翠芳扭头狠狠骂了一句。秀银一把拉过翠芳,快走吧,你不要回去做午饭吗!
猪圈里的猪嗷嗷叫,鸡在咕咕咕啄食,瞎眼婆婆坐在后门口,有贵坐在院子里择菜。见秀银回来了,有贵说,饭已经做好,等会儿我来炒菜,你喂猪吧!
有贵的身子骨不好,上工回来还要做这么多的家务事,就不能早点回来吗?婆婆阴沉着脸说。秀银的脸色一变,正要回敬婆婆一两句,听到了小汉生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午饭做好了吗,我肚子饿了!汉生如同天籁一般的稚嫩的声音传入秀银的耳朵里,秀银胸膛升起的一股郁闷之气立即消失了,汉生蹦跳着到了妈妈跟前,秀银揉了揉他的头发,整理了他歪了的红领巾,说,乖,妈妈先去喂猪,你帮爸爸择菜,菜烧好了就吃饭。秀银就去了厨房间调猪食。过了一会儿,她拎着满满的一桶猪食,向猪圈走去。
有贵看着秀银斜着身子拎猪食桶,很是吃力的样子,眼神里充满抱歉。重体力活本该是男人干的,可自从去年从电线杆上摔下来,伤了腰部,就再也干不了重体力活了。许是因工负伤,队长比较照顾他们家,让汉生做了生产队的会计兼保管员,不用再去田里劳作;让秀银进了大队新办的砖瓦厂。去砖瓦厂上班,一个生产队才轮到一个名额,队长把这个名额给了他们家,有贵和秀银心里对队长感激不尽!
吃好饭,收拾好碗筷,把已经晾干的衣服叠好放进柜子,秀银急匆匆地去上班了。组长说,今晚可能有雨,下午干完活后要把砖坯移到室内,所以,下午的工作得抓紧干。
除了制模和烧窑,砖瓦厂里的其他活,女人和男人一样干。捡砖坯、推板车、码砖头,这些强度很大的工作,纤细的秀银干得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看,可能是新厂长来了!
跟在秀银后面的翠芳说,她俩正推板车把砖坯送到窑口。
你怎么知道?秀银问。
你看,窑厂门口突然热闹起来了,应该是新厂长来上任了。翠芳说。
到了窑口,把砖坯卸下,她们推着空板车返回,准备再去运送新的砖坯。空板车停在砖坯堆旁,秀银把脖子上的毛巾抽下,拍了拍头发,再拍拍衣服。
哎,你真是穷讲究。翠芳说,一会儿身上还得落一层灰。
秀银不接话茬,掸掉灰尘又弯腰搬起砖坯来。
秀银,是你吗?
秀银直起腰身,撩起一绺遮住眼睛的头发,定睛一看,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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