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王小波是因为《红拂夜奔》,女伴对之赞不绝口,平时伶牙俐齿的她此时溢美之词只剩下“那是极好的”,鉴于她对书的挑剔,我回去后立马找出了《红拂夜奔》,一口气读完只觉意犹未尽,张口却也是除了“那是极好的”就说不出其他来了。
《红拂夜奔》和《舅舅情人》、《夜行记》、《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奴》、《红线盗盒》收录在小说集《唐人故事》中,这五篇小说都取材于《太平广记》所载的故事。《太平广记》收录了先秦两汉至北宋初年的野史、笔记、传奇、释藏、道经等作品,是我国第一部规模巨大、内容丰赡的古代文言小说总集。《唐人故事》可以说是对唐传奇的故事新编了。有一位王小波的读者曾说:“不是真正的王小波迷是不知道的,其实好多人都忘不了《唐人故事》。”
《红拂夜奔》主要写的是红拂和李靖这对cp在被太尉杨素的人追杀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令人喷饭的幽默是小说的两大要素。红拂和李靖一个满口古典白话,一个张嘴就是现代白话粗口,雅俗碰撞的对话令人捧腹。
李靖:红拂,求求你把那古典白话文收了去。我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红拂:郎休如此说。奴也非乐意咬文嚼字。怎奈见了郎,奴这能言会道、百伶百俐的一张樱桃小口,就如那箭穿鴈嘴,钩钓鱼鳃,急出鸟来也说不得一句白话,只得找些村话鸟说。奴那一颗七窍玲珑心,见了郎时也变作糊涂油蒙了心也。
王小波游走于文言和白话之间的游刃有余也让他的语言功力可见一斑。其次他对于红拂美貌的描写极尽夸张之能事也是让我印象尤为深刻的地方:
这姑娘像月亮一样漂亮,头发缩成对折,还有四尺多长,挂到腰际,当真是乌黑油亮光可鉴人。
我特意算了一下,一尺约等于0.33米,四尺即一米三二,这还是红拂对折后的头发长度,所以红拂头发的实际长度是比姚明的身高还长三十多厘米的。不得不说王小波的想象真是大胆诡谲。这也让我从此以后有了一个错觉,觉得美女都应该是毛发浓密的。
不止头发,红拂的皮肤也不同寻常。
红拂:奴入杨府时,有十几个老虔婆在奴身上打了格子,数着格儿要寻疤痕。休说是芝麻大的疤,连一个大的毛孔也未寻得。有一个婆子发了昏,说是寻到一个,却是奴的肚脐眼也!
这段从红拂的自述侧面描写她的皮肤之美,读来让人哭笑不得。虽然夸张,却是让红拂的美生动可见,让人不禁慨叹:李靖真是艳福不浅!
《红拂夜奔》的情节安排和故事发展自是不必说了,节奏紧凑,衔接自然,随着红拂和李靖一路亡命天涯,出生入死,同甘共苦,他们的感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李靖对红拂的猜忌和抗拒逐渐到最后两人在大马路上接吻十五分钟,夜奔女红拂最终虏获了李靖的爱情。
《红拂夜奔》是王小波通过对人物的想象虚构出来的故事,趣味性很强。有趣一直是王小波的追求。他说,智慧、有趣和性爱,是人生最美好的三件事。这三样东西一直伴随着他的小说而生,在此篇中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比如红拂夜会李靖,两人装扮成女鬼吓退盯梢老道并成功脱身,比如杨素设计让红拂在与李靖交媾时必定发出咿呀怪叫,这些其实都是作者的智慧,这样的智慧让故事精彩,情节吸引读者眼球。
性爱也没有缺席,红拂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挑逗李靖,而后者也因此无时不在诟病前者勾引他,甚至一度成为李靖嫌弃她的原因。
“奴……奴便乐杀了!!奴与那知情郎携手入罗帐,郎为奴宽衣解带!”
“别胡扯。不是时候,坐着歇一会儿。”
“那便是枕戈待旦了。郎君……怎么说来着?老李,你抱抱我。”两个人坐在床上,只听床嘎嘎地响。李靖忍了一会儿,禁不住骂起来。
“你是不是屁股长毛了?这么悠来悠去!床要叫你搞散了!”
“奴屁股上没长毛。心里倒好像长了毛。郎君再不理奴时,奴便对不起了!”
“嘘!你把我头都弄晕了!你这荡妇,真是我的灾星!我实在无法忍受,要提前行动了。”
红拂的形象大胆张扬,她的爱是炽热的,表达的方式直接露骨,多次提到若李靖要,便可要了她。她对裸露不以为意,但是对爱情却又忠贞不渝。逃亡途中遇到水泊时,她脱了衣服就要洗澡戏水,展现了纯真的毫不掩饰的个性。红拂的形象一直让我联想到查泰莱夫人,反正中国文学中是绝没有第二个红拂的。
至于有趣,则是王小波的小说最明显的特点了。他的语言幽默风趣,他从马克吐温那里汲取了黑色幽默的营养。小波最怕肉麻,他不愿以苦的方式写苦,反倒在嬉笑怒骂中让苦也变得有趣好玩。读者若是去读了《红拂夜奔》就会发现,虽然被人追杀逃命、做一对苦命鸳鸯是很苦的事,但在字里行间却完全读不出凄惨悲伤,反倒是充满无厘头和传奇色彩,让人读完欲罢不能。
《红拂夜奔》就像一个诱饵,吞下了它我也就成了王小波的阶下囚,但是我心甘情愿,因为王小波确实是一杆标杆,不论是从文学性、技巧性、还是思想性方面,他都起到了启蒙的作用。《红拂夜奔》为我打开了一扇门,是我初识王小波,但真正爱上他,是读了他很多的作品之后了,在此就不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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