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我小学读了七年，比现有六年制的孩子还多读了一年。那时我们是五年制，怎么会读了七年呢？留级。

想起来，并非我成绩很差，印象是中等。为什么会留级呢？因为决定升学或留级的，全凭老师一句话。老师说，你这不行啊，得留级。我听了没有任何反对，即便心里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家长父母也和我一样，浑浑噩噩。既然老师说要留级，那就留级呗。

现在说起，似乎有点耿耿于怀。小学一二年级竟读了四年，可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我并不是傻子。

不能不说说当时的学校和老师。

我小学读了两个学校。一二年级读的是一个学校。三到五年级又是另一个学校。

一二年级学校在家对面的三四里远的大山脚下，是为了照顾山脚下的那两个小组的孩子，把我家所在小组的孩子也安排一起去就读。其实，路比去三到五年级的学校还要远一些。

顽劣的学生不过一二十个。说是学校，不过一间教室。而这一间教室，还是人家的公共堂屋。堂屋的一半是一年级，另一半是二年级，当然没有隔开。老师只有一个——储老师。

储老师中等身材，中年，戴一副黄褐色边的厚眼镜。有一条腿残疾，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我们背后叫他储跛子。

还记得的有这样一些事。储老师叫我们帮他割牛草(主要是我)，挖桔梗，扛“香料”(松树段，用来培植茯苓)到他家。在孩童眼里，老师是神圣的，十分尊敬。老师叫干活，无论干什么，都是乐于接受的，在心里甚至还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对干这些活也不反感，还因此认识了桔梗。桔梗的花紫色，开在绿丛中，很漂亮。

储老师教我们唱《四季歌》。现在还记得歌词：春季里来柳丝长，大姑娘窗下绣鸳鸯。这是一个很美的画面。可忽然一转：忽然一阵乌青棒，打得鸳鸯各一方。当时我们唱这个歌，连莫名其妙的感觉也没有。于孩子的我们，好像不大合适。不知道储老师为什么教我们这首歌？

储老师会二胡，好像到我们家说过书。除此之外，一二年级的记忆，就是教室屋后的那棵古老的桂花树了。

现在想起来，或许是我“人高马大”能帮干活，储老师才让我留的级，也是为了留住生源的原因。

第四年，再也不好让我留级了。自然地升到三年级去。

从三年级开始，我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学习环境。跟一二年级完全不一样。学生多，老师多，有正规的教室。像音乐、体育这样的课目也正式起来。我第一次学会打乒乓球，自认为打得还不错。第一次春游，三年级班主任小储老师组织我们去县城电视转播塔的山上游玩。小储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少女，那时还没结婚，在谈男朋友。有一回，小储老师穿一件时髦的纯白色裤子，里面是一条蓝白花色的三角内裤，像一只花蝴蝶，在她板书的时候，蓝白色的花蝴蝶从小储老师年轻的屁股上映衬出来，十分明显。我们又新奇又羞怯，引得我们在下面吃吃地偷笑。这或许是我对异性启蒙的开始。第一次看电影，记得有一个影片叫《十天》。

升到这样的一个大的学校，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上学的路也不同了。以前上学出家门往上，现在往下走。

对课本知识本身，也是新的认识。第一次接触古诗。现在还记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背诗，背课文，做作业，接受老师的检查，很认真，感到是一件重要的事。

三到五年级，课程自然比一二年级难，可我都没有留级，直到上初中，高中毕业。这样一算，我读书读了十三年，不可谓不长。歇书时我都二十岁了，但还是懵懂无知，对社会对生活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我的小学，给我留下很深的记忆。有纯粹的快乐，那是珍贵的时光。想到如今的平凡普通，想起我最初的教育，就感到人真的是不能比较的。

不能比较不仅在于个人，也在于家庭的出身。说什么成就成功，都是从幼年开始学习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