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和文学本身一样,都不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而从格式的角度来说,诗的发展似乎也是从短到长,由少到多,就像小孩子学说话一样。而最早的诗,据说是《弹歌》,是一首活久见的二言诗: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讲得是把竹子做成弹弓然后打怪的古诗。
然后应该有了四言,再然后有了五言、七言,到了现代就不管多少言了。《离骚》比较特别,如果把“之”、“兮”、“夫”这些助词断开或去掉,那么充其量也就是五言。
我们此前已经仿写过了五言和七言诗,如今回过头来仿写四言诗,理应更加轻松。问题在于,随着五七言的发展,四言诗似乎被竞争掉了,从而导致最优秀的四言诗大多年代久远,这给我们带来了阅读、理解以及仿写上的不便。而若脱离了四言诗的创作以及审美环境,又容易写出四不像的作品,所以我们并不选取《诗经》作为仿写的对象,而选取嵇康的一首四言诗《赠秀才入军》: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
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叟,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这首诗就和题目一样,讲得是送秀才入军时的所见所闻所想。所见所闻且先不说,他后面写道“嘉彼钓叟,得鱼忘筌”,是个典故,语出《庄子》,所以且不必翻译这八个字,便意识到诗人有劝诫归隐之意。我们当然不能劝人归隐,因为现如今,名山大川皆有主,没钱是上不去的。
那我们不妨写一首类似于劝学的四言诗,便题为《赠少年入学》。
首先第一句,嵇中散写到“息徒兰圃,秣马华山”,就是先让部队在草地上休息,然后在山坡上喂马,相当于到了服务区。我们当然不需要喂马,但一般上大学的时候自然需要先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然后再去这个学校。许多城市都有一些雅称,比如羊城广州、山城重庆、帝都北京、魔都上海。我们也没有部队休息,我们只有火车停了。也不需要喂马,只需要收拾行李,穿上外套,准备下车。所以第一句有了:“车驻魔都、整衣敛衫”。
然后,嵇中散写道“流磻平皋,垂纶长川”,说的是在草地上扔石头,然后在河里钓鱼。“纶”字大家还是比较熟悉的,就是羽扇纶巾的纶,可以理解为丝状的物体,在这里显然是钓鱼用的线。咱们到了地方可能没心情也没条件扔石头、钓鱼,我们只能一个个地下车,然后乘上摩肩擦踵的扶梯。不过“长川”二字还是比较有启发的,我们虽然没有长河,但有人山人海,所以可谓“人川”,人在人川之中,颇有随波逐流之感。所以第二句可以写为:“肩摩扶梯,身逐人川”。
接下来嵇中散写道“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也就是一边看鸟,一边弹琴。所以说古人真的喜欢弹琴,嵇康又是古人中最会弹琴的人之一,所以无聊的时候弹弹琴也正常。不过我们在火车站弹琴,就有些古怪了。我们眼睛里看到的无非是车站的路标,手里拿的也无非是拉杆行李箱。所以可以写为:“目观路标,手拖箱杆”。
嵇中散弹琴的时候,心中的感受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我们下火车之后,应该恰恰相反,最起码“俯仰不得,度日如年”。
之后,嵇中散用了个庄子中得鱼忘筌的典故,原文为:“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所以得鱼忘筌便是得意忘言,嵇康说羡慕那个渔翁,得到鱼之后连鱼竿都不要了。我们不是嵇中散,当然不必羡慕这种事,但他既然用了典,我们也要弄个典故来才好。
我们其实学过不少劝学名篇,最有名的便是荀卿的《劝学》,不过放在此处,似乎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更加切题。宋濂、字景濂、号潜溪,别号玄真遁叟,所以我们自可写为“嘉彼遁叟”,那我们称赞他的什么呢?《送东阳马生序》中,可谓字字动人,但较有总结性的文字是“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而大多数人印象最深的或许是“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因为这句话差不多出现在篇首,说的是他为了抄书,尽管冻的手指不可屈伸,但还抄的飞快。所以我们可以写为“抄书忘寒”。当然,他不可能忘记寒冷,只是不畏寒冷,战胜寒冷而已,所以将“忘”改为“克”,于是写为:“嘉彼遁叟,抄书克寒”。
最后,“郢人逝矣,谁与尽言”,知己已经没有了,我这些话能跟谁说呢?这句话是万万写不得的,因为听上去有种友尽之感。嵇中散这诗是写给他哥哥的,当然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我们写给友人,最好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当然,若是写给后辈的,语气倒可以稍微老成一点,说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我说的话你可得往心里去啊,有种言尽于此,望君三思之感。可以写为:“别离在即,勿忘忠言。”
至此,便算拓下了这首四言诗:
车驻魔都、整衣敛衫。
肩摩扶梯,身逐人川。
目观路标,手拖箱杆。
俯仰不得,度日如年。
嘉彼遁叟,抄书克寒。
别离在即,勿忘忠言。
虽然读不出四言古诗的味道,而且语义结构上有些缺陷,但称之为诗,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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