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散尽，我与妻在家中收拾残局。整理到卫生间时，发现水龙头还微开着，下面多了一个桶，正接着一滴一滴而下的水。不用说，这是我奶奶干的。她对我说过，生活要节约，哪怕是一滴水。
我暴怒着，对妻大喊，把龙头关了，把桶里的水倒掉，我不想用偷来的水。
老人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她以为滴着水，水表不动，便是节约。我跟她说过无数次了，这样做省不了多少钱，况且，这也不是‘节约’，实际是偷水。可老人不听，她自家的水龙头，闲时都这样开着。
这事我说来就有气，不光是滴水，比方说用电扇——大热的天，老人热得不行，舍不得用电扇。为了说服她，我给她算过一笔账，用电扇纳凉一小时，花费绝不会超过一毛钱。好说歹说让她信了，可我刚把电扇为她开上，一转身，她立马将电扇关了。满头大汗的她会为几分钱而无比吝啬。
挣来的钱，其实是拿来生活的，为节约而节约，就违背了初衷。可奶奶这个岁数的人不懂这个，她们能做的，就是节约，节约，乃至吝啬。还别说她们只是吝啬，还有愚昧，当年，很多老头老太，抱着自己积攒一生的钱进入股市，亏得一塌糊涂，说穿了，还有‘贪’字在作怪。要知道，她们买菜可是一分钱一分钱地抠的呀。
可是，当我坐在那静想时，又觉得自己对于老人的定义太过残忍——如果不是她们当年一滴水一滴水这样的节约着，又如何将膝下这群儿女抚养大？她们苦啊。一辈子没怎么喝过饮料，没穿过昂贵的新衣，辛苦积攒的每一分钱，但凡儿女说需要，哐当，出手就是一千一千地给，从没想过自己。
好些年前，因为我叔跟我奶奶住，想买套房子改善一下居住条件。老人一听，要二十万呐，首先就出来反对。反对来反对去，这可好，现在换同样一套房子，要六十几万了。我叔婶那个怨，那个气，那个悔啊。奶奶也不敢再吱声了。后来，我叔执意要买房，奶奶一咬牙，把自己的蜗居也卖了，再加上自己一辈子攒的钱，拢共三十多万，一下给了叔。她兜里真是一分钱也不剩了。
妻拿着水桶，犹豫着，舍不得将那小半桶水倒掉。我看看她，又看看那水，心一软说，不倒了，留着用吧。说完，我接过水桶，将水倒进烧水壶。倒着水，我发觉眼角有些潮，一滴眼泪，从腮边慢慢滴下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