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英｜第四章：瑞英生了个儿子

瑞英｜第四章：瑞英生了个儿子

时间来到1974年，瑞英嫁给立佑的第二个年头。这一年，立佑三十八，瑞英三十二。

这一年秋天，瑞英给立佑生了个儿子，给立佑添了一个亲生儿子。家里老人给孩子取名李威，寓意身体健康威风八面。

随着这孩子的出生，可把立佑和他年迈的阿叔给乐坏了，因为他老李家是真正有后了。这个新生命，对家里两个男人，似乎是有着非凡的意义。

阿叔小心翼翼抱着这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他乐着乐着就老泪纵横：“嘿，人老了老了，真是没出息喽，让孙子看了我笑话喽。”

把孩子给回瑞英怀抱，阿叔对靠床坐着，脸色有点苍白的女人不无感慨道：“阿英，谢谢你，给我们老李家添了个儿子延续了香火。说真的，就算现在让我去死，我都可以闭上眼睛了。”说完之后，老人哭中带笑不停抹着眼泪。

立佑知道阿叔等这一天实在是等了太久了，从他成年以后就一直等。那时候阿妈还没走，两口子就盼着儿子赶紧能娶上媳妇生个儿子。

盼着盼着，苦日子一天一天过着，阿妈病倒了没多久就走了，家里就剩下阿叔和自己，幸亏几年后等来了瑞英，看到立佑终于有了着落，阿叔比谁都高兴。

今天阿叔终于等到了，拍着儿子肩膀说：“立佑，以后你肩上的担子就更加重了，我已经老了是帮不到你了，身体也越来越不争气，家里有三个孩子，你和阿英以后怕是要更辛苦才行。”

敏才和月贞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一会儿看看阿妈，一会儿看看阿叔，一会儿看看爷爷，当然看的最多的还是阿妈怀里的弟弟。

听到阿叔的话语，瑞英抱着儿子轻轻点头，而站着的立佑则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让他阿叔放心。

阿叔看着儿子笑了说：“昨晚睡觉，我梦到你阿妈了，我今晚要早点睡觉，看能不能再梦到她，我好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让她也高兴一下，让她不要惦记了。”

阿叔说完，背着他们哼起了那首农村很流行的歌谣：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哼着哼着，就回过头来，叫立佑要知道怎么哼，当爹的人应该都会哼这曲。

看到丈夫和阿叔这么开心，瑞英心里自然也高兴。这个男人当初愿意接纳自己这么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女人，愿意给自己和两个孩子一个家，这是大恩情，自己这辈子无论怎样都是不可以忘记的。

给他生个孩子延续他老李家香火，也是她身为人妻所必须要做的。家里这个老人已经六十好几，活到今天他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其它盼头，他盼的不就是在老死闭眼之前看到自己这个独子能有个带把的后代，既延续了自家香火，将来老了也有个人照料。

就跟以后儿子送走他一样，以后自己儿子走了，身边也有个亲生的儿子给他送终。如今，李家有后，老人是真的等到了。

家里阿叔第二年就走了，一场中风直接就卧床不起，没多久就离开了这个人世。

那是1975年深秋，瑞英和立佑，是这个家仅剩的两个大人，底下是三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已经在念小学，还有一个才满周岁不久。

孩子出生之后，瑞英两口子每天努力出工挣工分，两个小孩放学之后也会帮着干活挣点工分。那个时候，像立佑这种壮劳力，一天可以挣十个工分，瑞英这种一天下来是可以挣八个工分。而两个孩子放学之后去帮忙干活也是有工分的，若是不用上学一个孩子一天下来可以算五个工分。

总之这一年，瑞英这一家真的为了过一个比往年要好一点的年，全家能出的劳动力都出了，都想着挣多点工分，年底好分到多一点东西，最好能分到点钱。

每天敲钟出工的时候，那个一周岁的孩子不是背在瑞英身上，就是背在立佑身上。等他们两个孩子放学回来，这两个孩子不用他们叫，放下东西就跟着劳动了。

是啊，他们两个小孩懂事，但两个大人看着这种早熟心里有点疼。

再瞧瞧村子里其它的小孩，尤其是那些个欺负惯了敏才和月贞的那些个个孩子，哪个不是满村子撒丫子跑的。

然而，即便瑞英和立佑那么吃苦耐劳，即便孩子都付出了那么多，到了年底算工分的时候，生产队又是说他们这家公分不够。

大过年的，别人家大份的领猪肉领大米，自己家却只是领到小份的大米和一大袋番薯。

别人家的孩子过年有肉吃，自己家的孩子只能啃番薯，连饱饭都吃不上一顿，一想到这些，一看到面黄肌瘦的孩子，瑞英心里实在是难受啊，那才是叫一个痛啊。

瑞英知道，是有人克扣了他们的工分，往年就觉得是这样，今年瑞英已经确信了。别人家同样是这样的劳动力，为什么就可以领到大份的肉和大米，为什么就自己这一家领这么点东西，瑞英心里立佑心里都是清楚的。

立佑还是想保持一贯的态度，只当作是吃了哑巴亏。即便他在家里咬牙切齿，他还是不会跟那些人撕破脸皮的。

但是瑞英她做不到，忍气吞声只会让欺负他们的人更加变本加厉。

如果只是自己吃苦倒也就算了，但是要三个孩子跟着吃苦，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她心里越想就越是难受得要死。

算是艰难过完那个年，等到生产队再出工的时候，瑞英对丈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老话充耳不闻，她主动去跟生产队队长理论。

瑞英没有像个泼妇骂街那样，她显得很是理直气壮。

瑞英问那个一直压着自己一家人的负责人，让他去叫会计和计工员重新算自己这家的工分，看看他李立佑这一家这一年是不是就真的就够不上吃上一顿肉吃一顿饱饭。

生产队长对瑞英起先并不想理睬，但瑞英就是跟他一直耗，一直跟他理论。

立佑背着儿子李威，身边站着敏才和月贞，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和两个孩子都不敢太上前。

立佑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眼前这个胆大到敢跟生产队负责人叫板的老婆，当她让重新算一下上一年工分的时候，立佑声音不小的插了一句：“肯定是算错了，我们的工分肯定够的。我和瑞英几乎天天出工，两个孩子每天放学也帮忙干活，他们放假每天跟我们一样也是八个小时的工，怎么可能会不够。”

立佑说完，还有力的挺了挺胸膛，动作再大点，后背睡着的孩子都要醒了。

聚过来的村人越来越多，而瑞英也越说越激动：“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敢克扣我们工分，等天来收你们。”

“一个生产队，如果记工员连分都记不好，会计连分都算不好，你一个生产队长就由着你这些相熟的人做这些？据我所知，被克扣公分的也还有两三户，都是迁到李家坡的外户人，你们做这些就不怕报应吗，我们每天做的比你们少？良心真的给狗吃了吗！”

听瑞英噼里啪啦说了这样一通话，有些人的脸色实在难看极了。瑞英并没打算就这样收口，事实上从她开口那一刻，她就不能有丝毫退却，必须在这天当着大家的面跟某些爱欺负人的家伙针锋相对。

“你们要是算不好，就让我来算，会计出纳记工我全部可以揽来做。我就不信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瑞英不管某些人的指指点点，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股脑门给倒了出来。

生产队队长听完，鄙夷的嗤笑出来：“就你，这工作就你可以做？”

生产队队长一边说，他那作为妇女队长的臃肿老婆也在一旁配合着嗤笑，关于瑞英的很多论调就是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看到夫唱妇随，瑞英也根本不惧，丈夫和孩子就在背后，气势不能输：“给我做，我只会做得更好，你看我做不做得了，生产队这些工作，就没有我不敢接的。”

与其说针锋相对，还不如说瑞英舌战几个一直欺负她一家的人。经瑞英这么一闹，瑞英最后做了生产队的出纳，每年都有一定的工分补贴，平日时间里瑞英也照常出工，生产队的工作她也兼顾到位。

从那以后，别人领猪肉的时候，自家也可以领猪肉，别人家有的，自己家也不会少。

瑞英的几个孩子终于不用因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行为，大晚上饿得肚子痛，久久不能入睡。

究竟是什么让瑞英下决心要为自己这个家跟那些人理论？

那是因为在1975那个很艰难的年，有一天晚上，她给另一间房子里敏才痛哭的哭喊惊醒了。

大儿子敏才捂着肚子说饿说疼，痛的在床上直打滚，看到阿妈手持煤油灯来到房间，敏才哭着让阿妈去煮水。

瑞英永远都忘不了，大儿子敏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哭着对她说：“阿妈，我肚子好饿，你去煮点开水，再放点盐，我喝了顶顶肚子，不然我睡不着。”

瑞英听完真的就哭了出来，她只能赶紧去烧水，她没有忘记撒了好大一把盐。

很多年以后，敏才的儿子先后问了奶奶和父亲，关于父亲的小时候。

无独有偶，瑞英和敏才都说了这一段。

奶奶瑞英，说完那一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着小时候敏才他们过得是真的凄凉。

而父亲敏才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那是他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露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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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