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捅马蜂窝的孩子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固”专题作文）

固：本来、固有

像我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大多都有捅马蜂窝的经历，都有野孩子撒野的经历。

那时候一般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差不多只要一学会走路，父母就再懒得管你了，随便泥土坷垃石头疙瘩一样往地上一扔就下地了。年小的跟着年大的满街跑，而且哪的路不好走专走哪里，哪里有危险专往哪凑堆。晚上大人们下工回来掂起来看看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就随便拍打几下灰土，然后吃饭上床睡觉了。

那时捅马蜂窝是少有的惊险刺激，而又最有技术含量，最能彰显能耐的玩法。只要有人听说哪有马蜂窝，特别是那种又大又不好捅的马蜂窝，就会立即吸引来很多男孩。如果这个马蜂窝又有过谁与谁捅过几次没捅下，还被蛰了一头包，那就更吸引孩子的眼球。他们会拿出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气，像董存瑞舍身炸雕堡，或像黄继光用身体堵枪眼一样去完成捅掉马蜂窝的光荣任务。（那时我们的语文课本上满是这样的英雄故事）像这样的别人都怕都捅不掉的马蜂窝，一旦被某孩子捅掉了，那他就无疑具有了在一众孩子堆中扬名立万的资格，和坐北朝南命令四方的威严，他走在大街上所有知情的孩子们会刮目相看，甚至马首是瞻般服服帖帖。

有一个叫李大勇的孩子，比我大几岁，他就是靠捅马蜂窝稳坐孩子群头把交椅的人。有一次体育教师因他一直不穿鞋上课，就想了个制服他的绝招：趁着上体育课领着全班走长满了疙针的小路。一堂课下来他虽疼得啮牙咧嘴，硬是没掉一滴泪，没放一个软屁，俨然是一个梁山好汉。虽如此，大勇还是长了点记性，只要有体育课，他都穿鞋。其它老师见体育老师制服了大勇，都夸他有绝招，而体育老师也洋洋自得地说：“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世上没有折不弯的棍，没有打不成钉的铁，李大勇这小屁孩再敢犯到我手里，我还有更绝的招！”

紧接着发生的事，更是让我们对李大勇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一天下午体育老师按每日必走的路线，步行到校。刚拐过一个街角，怱听到头顶上有响动，就停下脚步不自觉地仰头看，只见一个碗口大的马蜂窝从树上砸下来，来不及躲闪的体育老师，头上脸上立即落满了报复的马蜂，体育老师吓得狼狈不堪，又扑又打又骂娘……事后在现场发现了李大勇作案的证据：一根很细很长用来扎条帚的细麻绳，绳一头隐藏在街拐角的隐蔽处，另一头是被绳扯下的马蜂窝。查遍全村也只有李大勇家有这种作案工具。结果体育老师当晚就眯缝着肿成一条线的眼睛，找到李大勇家，毫不客气又理直气壮地喝光了李大勇爹连过年都舍不得喝的几瓶好酒，这事才作罢。而大勇好汉不吃眼前亏，早已畏罪潜逃。五天后，他饿得实在坚持不住了，又打听此事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在父亲的押解下负荆请罪，重新上学了。

后来，我才弄清楚，大勇从别人口里听到体育老师说的大话后，就很不服气，心想你（体育老师）那缺德冒烟的雕虫小技也算绝招，看我的绝招吧。此后许多天，他都在想报服的办法。不久有人向他推荐了一个大马蜂窝，他一看阵势，立即计上心头。就趁着夜色，冒着被蛰的风险，爬上大树，先出其不意地用小袋子装上蜂窝，再系上口，不让一只蜂出来蛰人，然后用绳子捆住马蜂窝的根部，再解开袋子，迅速撤到树下，把绳子另一端藏在暗处，等体育老师走过时只要一拉绳子就妙计得逞，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几十年后，我听说从部队副团退职的李大勇，请体育老师喝酒。酒酣之际，他们谈到了那次马蜂窝事件，体育老师说了一句大实话话：“还是你小子野性足，能耐大，有种气，有出息，我当时就相信你将来会有大作为，如果当兵的都像你小子，敢捅马蜂窝，那小越南还敢翹尾巴！”

我常想：人原本是野性十足的动物，靠这种固有的非理性的野性，人类才在弱肉强食的丛林中脱颖而出，并最终成为主导地球的动物。纵观世界上那些列强，哪一个不是野性十足，哪一个不是尖牙利齿。而国人太缺少敢捅马蜂的人，太缺少不怕一身蛰的精神。我也是其中一员，因为我当时在敢捅马蜂窝的人群中，始终是一个小喽啰，即不是英雄好汉，也不是孬种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