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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闺蜜方田挠痒痒、黄段子、扯衣服、求抱抱的温柔攻势下,这个周末,段菁总算走出了她那套被孤独包裹的房子。
一大早,方田风风火火一身艳红休闲装,咚咚咚的敲开段菁家的门。此时的段菁右侧躺姿,左手摩挲着旁边的枕头,干涩的眼里,住着一个深深的洞,映在对面的衣柜玻璃门上。
被拉回现实的段菁,揉了揉眼睛,居然有些微微湿润。风吹昨夜泪,一片枕前冰。莫名其妙的,段菁脑海里蹦出这几个字。
打开门后,方田扑上来,一股劣质香水味,方田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方田成为闺蜜,一玩就是几十年,人如其名,段菁见到方田一身艳俗着装,这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一身田园风味,都玷污了“田园”在人们心中的幻想。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我们家老姚在下面等着呢”。方田拖着段菁往房间走,一边在她的衣柜里找衣服,一边让段菁快点去刷牙洗脸,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化妆、化妆、化妆”。
一听老姚也去,段菁坐在沙发上不想动了:“你们两周未苟合,干嘛拉上我,我不去”。
老姚是方田的情人,两个人偷摸在一起差不多两年了,在段菁看来,这个“偷摸”只是对“婚外情”一词的尊重,他俩的事,就差没有当面锣、对面鼓的撕破脸,街坊邻居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可能也知道,比如,方田的老公刘志军,段菁一直以为,刘志军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婆在外面给他戴了绿帽子。
方田敢明目张胆,自然有她的底气,刘志军不会跟她离婚,就冲刘志军那抠门德行,怎么舍得拿出一半的家产去摘这顶绿帽子,更何况,这么多年,刘志军也不是一方净土,早些年,方田手上就握着证据,当时,他们也闹过,刘志军当场信誓旦旦的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没过多久,又被方田逮个正着。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所谓的不知道,不过是不想知道,不敢知道而已”,当时方田这么跟段菁说,她早就知道刘志军在外面的花红柳绿,只要没被她碰着,她也懒得去折腾,夫妻到这份上,折腾来折腾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是段菁认为,方田说得最靠谱的话。
有一首诗怎么说来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段菁问过方田,你们俩还睡在一张床上吗?
“回家就睡,不回家就不睡”,方田像转述人家的事一样,轻飘飘的回答段菁。
“我的大爷,您怎么还坐着”,方田拿着一条段菁在五年前买的黑色针织连衣裙,将走神的段菁拉回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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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菁被方田推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面如白雪的人,两边颧骨上的斑点显得更加突兀,眼角的皱纹无须挤眉眼,已是苍天可见,唯有那一双三角形的眼睛,依然透着些许光亮,仿佛在告诫着她,一定要在心里留存一点少女心。
用清水洗过脸后,段菁简单的抹了点面霜,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看到素面朝天的段菁,方田像她妈似的,操心的说:“你这样可不行,女人的嘴巴是整个面部的精气神,你皮肤这么好,不化妆可以,但一定要抹点口红”,一边数落,一边帮段菁涂上浅复古红的口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段菁有些恍惚,有了口红的点缀,整个人看上去确实精神许多,这时,方田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条暗红色羊披肩,随意地搭在段菁肩上,整个人显得风情了许多。
连段菁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老姚开了辆SUV,在院子里等他们。段菁知道,当她上车那一瞬间,老姚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定了几秒,方田上了副驾,段菁拉开车门,里面居然还有个穿着泥黄色外套的男人,她在背后白了一眼方田,方田没掉头,却碰上了老姚的眼神。
“小段,这位是我一个朋友,叫张志刚”,老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眯眯的向段菁介绍后座上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段菁有一种被脱光了衣服的感觉。一路上,段菁如坐针毡,仿佛隐秘处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她又不敢直视和正视,偶尔抬起头,又在车内后视镜中,撞上了老姚的眼神。
孩子们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段菁在心将方田骂了遍。
总算到了方田说的地方,一大片土地,见不着丝毫绿色,全是被翻过的黄土,里面残留着上一季庄稼留下的根须,四仰八叉的躺在里面,散发着泥土和植物根系的甜腻味,段菁像缺氧很久的病人,拼命吸着这种气味,吸着吸着,眼珠被水雾模糊了,这样的荒凉,让人感动得想哭。
段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原来,最难了解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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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方田拉着老姚已经在不远处的一方池塘边坐下,两个人低头像在装鱼饵。
“你喜欢这里吗?”那个叫张志刚的男人说话了,沉浸在荒凉里的段菁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是像被实施迷魂术一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池塘旁边有一栋黄白相间两层小洋楼,中间尖顶,旁边露天阳台,一楼屋前伸出半个房间大小的楼露台,支着木质屋顶,摆着一套木质桌椅,段菁可以想像,若是在春天,这里一定被一片绿色包围,每天推开窗,便是满眼的春光灿烂。
段菁低头笑了,笑自己的年纪,笑自己的天真。
“这里是我用祖上留下的田地改建的,这栋房子、一鱼塘都是我的,你要是喜欢,可以经常到来玩”。顺着段菁的笑,张志刚以为,她是喜欢的。
段菁走在前面,张志刚走到后面,一前一后,一黑一黄,夹着一点红色,这样的画面,段菁想起了主旋律。
张志刚请段菁在屋前的露台坐下后,进屋拿出一壶泡好的红茶,给她倒好递到手边,跟着坐下来。
做这栋房子,没少挨老婆骂,跑到这个鸟无人烟的地方,鬼抓走了都不知道,说我是浪费钱......
我和我老婆已经很多年没在一张床上睡了......
她每天只顾着打牌,买东西,我们没有共同语言......
张志刚一边呡茶,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在诉说,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故事的开头,又仿佛欲说还休,与自己抗拒着什么。
段菁没有接他的话,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尘世中的男女,大多数都是如此吧,她想,这个叫张志刚的男人,言语对老婆全是不满,但她宁愿相信,他对老婆是有感情的,至于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说不上来,只是在一对宁愿纠缠和欺人欺已的关系里不放手,大概也是感情的另一种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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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刚的话那样熟悉,言犹在耳。
五年前,杨洋摔门而出,也是历经这些话,才最终离开了她的生活。
你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没钱的时候,整天说我穷,现在有钱了,你又说我不爱你......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赚钱机器......
你变得太可怕了,可怕得我都不认识你......
对,我在外面有女人,有很多女人......
我们离婚吧,我在外面有女人了......
生活如此残忍,它让我们失去了原来的自我,当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时候,那一场旷日持久的荒凉,眼里的全是魔鬼,都不值得相信,仿佛所有人都举着磨得嚯嚯的、明晃晃的刺刀,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叹息,都在割自己的肉,血慢慢的往外流,明明感觉到痛,却又不知道如何收手。
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个举起屠刀的人,不是任何人,原来是自己。
在和杨洋日复一日的争吵中,他终于承受不了段菁已经畸形的安全感带来的压力,最后一次吵架后,杨洋再也没有回家,等待段菁的是交警队打来的电话,杨洋出车祸了,一个小女孩在这场车祸中永远失去了奔跑的能力,而杨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段菁换来了三年的恶梦与夜夜惊恐,梦里尽是杨洋满是血痕的脸和幽怨的眼神。
生活又是如此睿智。当我们失去了很多之后,它又给了我们一颗善感的心,感知生命中的每粒尘埃,感受生命的每个欢声笑语和嚎啕大哭,让我们有了一颗处变不惊的“狠心”。
段菁对张志刚说,一个女人,此时的她,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的,除非你不要她,如果你还要,那么,好和坏都是你的,今天的所有嫌弃与不满,在短短的一辈子里,都是小小的插曲。
回家后,段菁收到老姚的短信:“其实,你挺漂亮的,比方田漂亮多了,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
看完后,段菁将老姚的手机号拉到黑名单。看着窗外的夜色,在漆黑的夜里,各家各户的灯光,如星星缀落,一闪一闪,有的影影绰绰,有的密密麻麻,模糊里,被防盗网包裹着,似乎一间一间的牢笼,守护了里面人的钱和物,也锁住了一颗一颗焦灼的心。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挑战第2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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