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人皮宴

作者: 偃月探花 | 来源:发表于2022-08-06 18:11 被阅读0次

    文/偃月探花

    唐代开元年间,怀化大将军何铸敏还没有投军的时候,曾在益州一带做过猎户。当时在益州大山之中有着不少打猎为生的后生,朝廷当时四海臣服,万邦来贺,一派升平景象,因益州靠近吐蕃边境,官府为了方便日后募军之便利,施行了优猎政策,鼓励年轻少壮来到人烟稀少的益州地带进山打猎,一则可以对山中猛兽的数量进行有效制约,防止其下山袭击百姓。二则可以锻炼子民体魄,以大山密林为天然的练兵场。三则可以对猎户征收可观的猎赋,充盈地方财政。

    何铸敏当年才一十八岁,本是秦州人士,因出身低微,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何铸敏自幼一腔抱负,家中又苦无为子拓途之道,盛世之时没有门礼投军都投不了。见官府推行了优猎令,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以求有朝一日可以被皇家招募,为国效力。这天他与同乡加发小齐大壮,去当地的衙门领取了充猎的凭文,简单收拾了几件破烂的换洗衣服,揣上老母亲烙的几张薄杂面饼,装上十几枚铜板,一人带了一把集市上买的防身短刀就步行上路了。因两人都是家中独子,两人的父母都跟出来送了老远,都说到了地方一定要捎信回来。

    何铸敏和齐大壮二人这一路上晓行夜宿,省吃俭用,风吹日晒雨淋,加上越往西南走,路越是难走;这一路上走得那是相当的艰辛。到过益州地界的时候,脚上的鞋已经消磨地不能再穿了。

    益州太守冯武久亲自率军兵,在城前接待各地前来充猎的散民,何铸敏和齐大壮的狼狈相正被冯太守看在眼里。他看到两人虽然布衣烂衫,脸色腊黄且有气无力,但俱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相貌堂堂。在经过长途跋涉的疲惫状态之下,依然是双目如炬,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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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多的充猎散民中,两人显得是鹤立鸡群,格外的引人注目。冯太守示意亲兵将两人引了过来,仰视道:“二位从何而来,是充猎的外乡百姓吗?”何铸敏虽不知道问话的是谁,但看冯太守这一身穿戴就知道不是个小人物,他不敢怠慢,抱拳道:“回大人话,草民何铸敏,是秦州人士,应官府之召前来充猎,这位是草民的同乡齐大壮。”齐大壮这时也一抱拳道:“小民见过大人。”冯太守点点头道:“二位可会什么武艺吗?”

    “武艺只会皮毛,力气可大,从小到大打架没输过。”齐大壮憨憨一笑道。何铸敏正色道:“大人,草民家里是穷苦人家,没有钱去学武,只跟着同乡的近亲武师习过几天拳脚刀棒,但我感觉自己有悟性,只要我看别人打一遍拳脚刀剑,就能记住。”冯太守一听来了兴趣:“哦?此话当真,来呀,你与这位壮士比划比划。”冯太守示意身后的一名致果副尉与何铸敏过几招。“属下听令!”致果副尉话音刚落,就来到了何铸敏身前。要知道致果副尉是正七品下围的武散官,没有一定的功夫是做不上这个职位的,打普通汉子十个都不在话下。

    何铸敏道:“大人,能不能给碗水喝。”冯太守一摆手,就有军兵将身后桌子上的水壶和碗拿了过来,何铸敏接过一连倒喝了三碗,又递给了身旁的齐大壮。

    何铸敏喝完水顿时就恢复了七八分的精气神,他心里知道凡是有一线机会能够进入官府的视线,他都将必全力以赴。只见他从怀中掏出防身短刀交给齐大壮,然后双手紧紧一握,抓得格格响,然后拉开了架势对那名副尉道:“军爷,请!”

    副尉将腰刀取下交给身边的军兵,然后抬头打量了一下何铸敏,心说这人个子怎么这么大,接着就对何铸敏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挥起一记猛拳就向何铸敏的面门打了过去。何铸敏竟然没有闪身躲开,他用左手硬接了副尉的右拳!顺势一拉,就把副尉给带到了自己身后,反腿一个扫堂风踢向副尉下盘。副尉纵身一跳躲过,使出一招绝杀‘隔山打牛’双拳齐击何铸敏胸口,何铸敏将腿一屈,让副尉的双拳落了空,何铸敏双掌向上,将副尉的双臂抓了个正着,他往地上一躺,身体呈弯曲状,右腿向上用力一蹬,就将副尉给蹬了出去。副尉也不简单,他将要触地之时,以掌相撑,身体转为侧弧形,后以单膝跪姿落地,并没有被摔趴。

    副尉不服,又要向前再打。冯太守道:“住手,退下。今日就点到为止,哈哈哈,这位壮士,好本领啊,让本官大开眼界。”齐大壮看何铸敏打赢了,也在一旁乐开了花,咧着大嘴笑。何铸敏走向前对致果副尉弯腰施礼道:“军爷,得罪了,多谢承让。”致果副尉这时候也想开了,心想眼前这人虽是乡野草民,但天下奇人甚多,保不准就遇上了。今日之败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也笑道:“这位兄弟,好大的力气。”然后重新挎上腰刀站在了太守身后。

    冯太守问道:“二位可有官府的凭文吗?”何铸敏赶紧将凭文从破包里翻出来递给了太守。太守看完点点头道:“你们这副模样去进山恐怕不妥,还要寻木搭屋,自制弓箭盾矛等物以及日常用具。这些东西,我都派人给你们安排妥当,如何?”刚才那名副尉对两人道:“兄弟,还不快谢谢太守冯大人。”

    何铸敏和齐大壮这时候才知道眼前的是益州太守,扑通一下齐齐跪倒,何铸敏道:“原来您就是益州太守啊,失礼,失礼,噢对,多谢冯大人!”冯太守示意他们起来,然后道:“今后你们二人如有难处,可随时来州衙来找我。”说完就带着军兵回府了。只留了一名州府的下镇将官,带他们去领取物品和安排搭建猎屋事宜。

    因为有太守大人的特别交待,负责给何铸敏和齐大壮进行选址修屋工作的兵头不敢怠慢,他共带了八名军兵,领着何、齐二人就去了山中。

    到了山中地带,兵头让何、齐二人自己选址,然后由他们负责搭建猎屋。何铸敏和齐大壮商量了一下,就达成一致意见,选下了屋址。兵头和几名军兵立马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当然,何、齐二人也十分热心地‘帮忙’。这些军兵有些是当年做过猎户被特招的,干起这些活自然是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不超过两个时辰,像模像样的三间猎屋就搭建好了。何、齐二人过去看了看还挺结实,连床都给打好了,还是两张,虽然不大,但睡觉是足够了,满意道:“不错,不错,辛苦兄弟们了。”

    兵头道:“两位兄弟,怎么样,还行吧。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回营交差了。弓箭、长矛、盾牌、腰刀、油灯、棉被、盐巴、炊具、大米、火折子还有网,都给你们放进屋里了。东西不太齐全,日后慢慢弄吧。”何铸敏道:“多谢军兵大哥了,这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巧遇冯大人,我们兄弟二人今晚还不知道如何过夜呢。”齐大壮不住点头道:“是啊,是啊,多谢冯大人,多谢众位兄弟了。”兵头道:“冯大人本就是个热心肠,再加上他十分爱才,两位能被他赏识,那可真是福分啊,他本有招募之权,今日就可将你们收入营中,依在下愚见,他这是有意让二位来此磨炼磨炼。天色将晚,我们就先回去了。告辞!”

    几位兵大哥走了之后,何铸敏和齐大壮又是一阵忙活,铺床、磨刀、砍柴、烧水、下米,什么都弄好之后,发现没有菜下饭。两个相视一笑,拿起弓箭挎上腰刀就往山里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没有制作火把,只能凭着天空中一轮昏月微光在密林中摸索前行。何铸敏道:“小心点,可能会有其他猎户的陷阱和猎网。”齐大壮忙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出去了一圈,在山中转了一个时辰,只抓到了一只生病的野鸡。何铸敏道:“咱们先回去,今晚将就一下,明天再来弄些大兽,天色太黑,再晃下去恐有危险。”齐大壮道:“好,我也早饿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来干大的。”

    回去把那只野鸡开膛破肚,在锅里煮了个半熟,又捞出来生火烤,直烤得香气四溢,外焦里嫩。两人就着烤鸡一人扒了四碗米饭,然后打着饱嗝入睡,这间猎屋里不多时就鼾声如雷,一路山水跋涉,可能是真累得够呛,两人都睡得死死的,连后半夜有狼群和猛虎前后脚吼叫经过都浑然不知。

    第二天刚破晓,两人还没起床,就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齐大壮正要去开门,何铸敏拉住他道:“慢着,这山中猛兽甚多,还是小心为妙,我在家乡时听老人说过,山中的野兽有时候会伪装成人敲门的样子,一开门就直扑你的喉咙,命必休矣。我去看看!”说话间他就披上衣服抄起一把短刀就来到了门口,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发现不是猛兽,而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猎户打扮的精壮汉子。

    何铸敏看到门外是人,就将门打开道:“这位大哥,请问你找谁?”因为何铸敏长相老成,乍一看都以为是三十岁了,这个汉子也不例外,他冲何铸敏抱拳道:“这位兄弟,我是这山中的本地猎户,是这样,此山中有一只白毛大虫,体型比一般的老虎要大上两圈,我们前几天有十几个兄弟结伙去捕杀过数次,都被他逃脱了,还死伤了几位兄弟,我想再找人去捕杀,否则的话迟早都是对猎户的威胁,昨日我听人说两位是远道而来的英雄,身手非凡,特来相邀,不知好汉意下如何?”

    何铸敏和齐大壮是天生的好斗热血,他们一听有这种事,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何铸敏道:“我们去可以,就是昨天我们兄弟两个就没好好吃饭,今日再去上山打老虎,回来又没菜下饭如何是好?”那汉子道:“我当什么事呢,这好办,饭菜我们包了,你们只管跟着去就行。”齐大壮道:“好此甚好,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那汉子道:“在下吕并山,不知二位兄弟高姓大名呀?”“何铸敏。”“齐大壮。”何、齐二人抱拳道。

    “二位兄弟,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我那些弟兄都在山脚那片树林之中等着呢。”吕并山道。何铸敏、齐大壮迅速穿衣蹬靴,挎刀挽弓,还一人带了杆长矛,三人一路小跑来到了猎户们集合的地点,这些猎户都以为吕并山可能找不到人来了,即便找到,也是不怎么样的弱鸡,当他们看到何、齐二人时,都心里暗暗赞叹,这一看就是猛人啊,无论是身形,步伐还是精气神,都比普通人强一大截。吕并山让其中一个猎户拿了点干粮和水出来,递给了何、齐二人道:“兄弟,垫点东西,不然一会见了大虫没力气。”

    猎队在吕并山的带领下,向白毛大虫经常出没的区域一路前行。因为他们是本地人,对路况非常熟悉,众人行进的比较顺利,如何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这里的地形给吓退了。他们走到超过半山腰的位置、一棵巨松下面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些七零八落的人体残肢和碎骨。这时候空气中腥风阵阵,一股特殊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直让人作呕。吕并山机警地叫大家作好防卫,他对何、齐二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面将到山顶处,就是大虫的巢穴了。就是一直这样上前,我们没有胜算的把握。”齐大壮道:“什么胜算不胜算的,我提刀上去一个人就把它结果了。”何铸敏道:“不得鲁莽,听吕大哥的。”

    吕并山道:“我的想法是用树枝为依托,设置一个悬空大网陷阱,然后把我们带来的牛腿放到网边诱大虫出洞,等将它网住之后,咱们再一哄而上将其斩杀,然后献于冯太守。”齐大壮还问了一下:“是那种刚开始在地上铺开,收起来就到半空那种陷阱吗?”吕并山点头道:“正是。”吕并山的决定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成,于是就按他说的去做了。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陷阱准备就绪。众人埋伏于草丛之中,静观虎穴的动静。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只听山顶有兽类低啸之声依稀传来,风中腥臭之气欲发浓烈。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攥长矛的双手和额角都渗出了细汗。不多时,果然从山顶方向缓缓走来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色大虫,它闻到牛腿的香味忍不住出洞觅食了。负责拉网那几个后生目不转眼地盯着大虫的行进轨迹,双手紧拽着收网的绳索。

    那大虫也许是饿急了,它扭动着身躯直扑牛腿而去,根本不去观察脚下和周边有没有潜在的危险。等大虫完全踏到大网之中时,吕并山使了个眼色,八名后生一齐发力收网,听听嗖的一声闷响,大虫刚舔了一下牛腿还没品出味道来,大网就将大虫收罩了起来,并悬于半空之中。

    此大虫不是寻常老虎,它岂会这般任由摆弄,只见它在网中巨爪左右拨挠,血盆大口上下啃咬。这张用金丝藤条秘方编制的结实大网,竟然被它几下就给弄破开来。“放箭!”吕并山道。“慢!这上好的虎皮,弄坏了着实可惜。只管让它下来,我且会它一会!”说话的正是齐大壮。只见他挽了挽袖子,紧了紧腰带,抄起一把腰刀就从草丛里挺身而出,来到大网之下。

    “兄弟,还有我!”何铸敏嗷的一嗓子也持矛而出。众人心里都想,这两位是疯了还是傻了,心疼虎皮,搞不好咱们都得陪葬。齐大壮笑笑对何铸敏道:“我就知道少不了你,你已经在太守面前出过风头了 ,这次就不能让给我?”何铸敏也笑道:“这种有挑战性的事情,我怎么能随便让人。出风头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也不差这一回吧。”

    大虫在半空中想,这两人是当我不存在?太伤虎尊了吧。只见它一声巨吼,四肢一用力,那网罩便应声而裂,大虫直直冲着何、齐二人的头顶压了下来。两人闪身躲过一边,顺势拉开了搏斗的架势。吕并山和众猎户也都持刀矛围将上来,大虫那条粗壮的尾巴一个横扫,就扫倒了七八个猎户。

    吕并山迅速搭弓射箭,一只倒钩雁翎箭正中大虫右眼。大虫吃痛,张开大嘴冲着齐大壮就咬了过去,齐大壮用向后一闪,何铸敏瞅准一个时机,一个跃身就上了虎背,一般人也许根本就骑不上去,可何铸敏是二般人,他身高二米出头,骑在猛虎身上显得还很匹配,齐大壮一看何铸敏又出风头了,很不服气,上来道:“我也要骑。”何铸敏道:“我来牵制它,你找机会捅它咽喉!”说话间就将长矛扔到地下,左手紧抓着虎皮,右手挥起砂锅般的拳头,雨点般落在猛虎头上,每一拳他都使出了吃奶撒尿的劲。这拳落到常人身上,那是一拳一命,纵是这白毛大虫被他这般狠揍,也已是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包括吕并山在内的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说这还是人嘛,这简直就是宇文成都转世,李元霸投胎啊。

    齐大壮很听何铸敏的话,身高一米九几的他从小就是除了何铸敏谁也压不住他的主儿,他手持长刀冲着大虫的肚子虚晃一刀将它的嘴巴引到一边,瞅准一个空当,噗!三尺半的唐刀对着大虫的喉咙就攮进去了,然后又迅速一拔,先是一股滚烫的鲜血喷了他一脸,继而又犹如泉涌。大虫低哼了一声就重重倒在地上,脖颈处的淌血染红了一大片山土。大虫倒地之前,何铸敏就跳下了虎背。他冲齐大壮笑了笑道:“刀法有长进。”齐大壮道:“我不会刀法,我就是从小喜欢看人家杀年猪。”

    吕并山道:“此非久留之地,咱们赶紧把死虎抬下山去吧。”

    众人七手八脚将这只白毛大虫给绑在一根杯口粗的枯树杆子上,给抬下了山去。到了山下之后,来到了猎户们的一个聚集地点,这时个个都感觉疲惫无力,腹鸣阵阵。吕并山说话算数,让猎户们生起篝火,将珍藏的美酒和上等好肉拿出来盛情招待何铸敏和齐大壮。酒后饭罢,由吕并山亲自执刀,把这只白毛大虫给开膛破肚,扒皮抽筋。

    然后将虎皮涂上草木灰张挂起来,准备等晾晒之后,去城中献于太守冯大人。

    一个月后,吕并山将晾好的虎皮叠上用布包妥,带着何铸敏和齐大壮来到了益州府衙。向门口的差役说明来由后,差役听罢飞快去后衙请示。不多时,那差役就过来说太守大人在后堂等候三位。

    三人来到后堂,行了跪拜之礼后,吕并山献上了虎皮,并向冯太守禀明了猎队鏖战白毛大虫的前后经过。冯太守闻听何铸敏和齐大壮的英勇表现之后,夸赞不已,直呼真乃大唐英才。最后还留他们吃了顿饭,一个赏了一件红色锦袍,透露说最后吐蕃边军有明显异动,他已经加强边土防卫和巡查。并允诺,一旦朝廷有募军动向,首先考虑安排他们三人入军籍,直接尉官起步。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已经入冬,益州地域零零星星,断断续续下起了薄雪,何铸敏和齐大壮最近就外出的少了,常常猫在猎棚里,烤着柴火,喝着吕并山送来的烧酒,啃着野猪的大骨头。这天,两人又没出去打猎,齐大壮烤着火问何铸敏道:“你说,咱们背井离乡地跑到这里来,能顺利从军吗?要是从不了军,这日子可不比老家强多少啊,只不过是落了个自在罢了。”

    何铸敏喝了口酒道:“别多虑,兄弟,我有预感,那就是迟早的事儿。朝廷往这边拼命送猎户,你以为真是打猎来了,那是掩人耳目,在谈判的时候,迷惑他国的,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草木皆兵;而且是经过打磨的精兵。”齐大壮一听可高兴了,他咧开大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这天晚上,两人早早睡下了,听着窗外寒风呼啸,然后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再看着床边冒着温暖光芒的碳盆,这个感觉,甭提多爽了。就在差不多半夜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何铸敏道:“难道又是吕大哥?我去看看。”齐大壮睡得比他死,竟然没醒。何铸敏起床披衣来到门边,冲门外道:“这么晚了,谁呀,大冷天的。”门外没有作声。何铸敏警惕性很高,他见门外没有应答,就不会贸然开门,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作声。就不管了,继续回床上进被窝。可刚躺下没多久,门又响了。

    这时候齐大壮也醒了,他问何铸敏道:“谁呀,这时候来串门。”何铸敏道:“不知道,我刚问了没人应答,难道是鬼。”然后又过去透过门缝往外看,竟然看到外边明晃晃的雪地上空无一人,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只从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积雪从松枝上摔落的声响。

    何铸敏不放心齐大壮这个冒失头,他交待齐大壮道:“兄弟,今晚我感觉不对劲,无论门外怎么敲,你就只管睡,不要开,好吧,睡。”齐大壮道:“好咧,睡。”两人这次睡下之后,门外反而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再响起那奇怪的敲门声。

    第二天雪停了,两人一大早就起床了,因为连续歇猎了几天,再睡下去要吃雪了。今天准备上山好好打几只猎物回来下酒。他们想着多日不见吕并山大哥了,就想着顺道路过他的猎棚去打个招呼。谁知道他们去到猎户们的聚集棚区,竟然一个人都没见到,敲了好几个门也没回应。何铸敏道:“不能吧,这吕大哥他们出发这么早,咱们就够早的了。”齐大壮道:“比咱们早,除非天不亮就出发了,可这有必要吗,不合逻辑呀。”

    何铸敏道:“咱们顺着山道走,说不定一会儿就遇上了,他们可能又一起去打什么大家伙了。”齐大壮点头同意,两人就沿着崎岖的山道往大山深处走去。他们一直在山上待到中午,打了一只梅花鹿和几只野兔;还是没遇到吕并山和其他猎户们。两人就想着这山也大,遇不到实属正常;可能他们已经回去了吧。就没再多想,把猎物背着准备回猎棚了。

    奇怪的是,他们在那片密林之中转来转去,怎么也转不出下山的路。这里虽然比不了吕并山那样熟,但好歹也走过些日子了,现在竟然连平时常走的几个路口找不到了。两人从中午转到黄昏,又众黄昏转到晚上,愣是没走出去。这么冷的天,这样留在山上,非冻死不可。何铸敏道:“兄弟,我看咱们是遇上脏东西了,没事,你不是带了火折子吗,找干柴,生火,烤鹿腿吃。我这皮袋里还有点酒,对付喝两口吧。”齐大壮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老粗,他听何铸敏这么一说,也就不慌了,怕啥,有酒有肉,冷了有火,渴了有雪,今天出不去,明天再走不迟,家里又没老婆孩子等着。

    说干就干,不大会儿,鹿腿鲜美的香味就飘了出来。何铸敏从腰间拔出短刀,先割了一大块递给齐大壮,自己也剌了一块送嘴里大口嚼吃了起来。他俩吃完肉又喝了点皮袋里的烧酒,就迷迷瞪瞪背对背在火堆边慢慢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大时候,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们,两人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眼前站着的竟是吕并山和之前见过的几个猎户。

    “两位兄弟,醒醒,我来请你们吃好东西来了。”吕并山道。其他几个猎户也附和地笑着。“吕大哥,哎呀,我们找了你们一天,山都差不多跑遍了,都没找着你,下山的路也乱了,就先在这里睡了。”何铸敏揉揉道。

    “快起来,别睡了,走,我带你们吃好东西去。”吕并山继续说道。“好东西,什么好东西?”齐大壮问道。“哎呀,去了就知道了,起来走吧。走,跟我走。”吕并山说话间就慢慢地走了,示意何、齐二人跟着来。

    何铸敏和齐大壮就鬼使神差地也跟在吕并山后面朝前走,何铸敏还纳闷呢,吕并山平时脚力还不如自己,今天怎么我小跑都有点跟不上呢。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翻过了几个山头,穿过了几片密林,终于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山洞前面。“走,进去吧,好东西就在里边呢,保你没吃过。”吕并山在山洞前边站住之后回过头笑道。他这个笑,让人全身发冷。

    吕并山将两人带进山洞之后,就招呼他们坐下,何铸敏这时候打量了一下山洞,洞中十分宽敞,有几十个火盆在架子上燃着旺盛的火头,有很多他们平时不认识的猎户打扮的人分列两旁,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煎锅,煎锅旁边是一个煮锅,煎锅上铺着动物毛皮一样的东西,正在呲呲啦啦地冒着油烟,煮锅里塞满了排骨和大棒骨一样的肉块,沸浪翻腾。不管是煎锅和煮锅,都散发着十分诱人的肉香味。把两人看得口水直流。“两位兄弟,吃吧,不用客气。”吕并山热情地说道。“吕大哥,有酒吗?这有肉无酒岂不是憾事一件。”齐大壮撕了一大块瘦肉道。“有,怎能无酒啊,来人,上酒。”吕并山将手一拍,就有五六名猎户模样的人分别抱着一大坛酒走了过来。

    何铸敏倒了一碗,一闻道:“好酒,真香。”吕并山将煎锅上的肉皮取过来一块递给何然敏道:“兄弟,尝尝,这可是神兽的皮,皇帝都难得一食啊。”何铸敏咬了一小块嚼了嚼道:“是挺香,吕大哥,你在山上有这样一处绝妙之所,以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过?”齐大壮道:“是啊,吕大哥,你不够意思,住在这儿打猎多方便呐,省得跑来跑去的,是不是不想我们也来住啊。”吕并山道:“兄弟哪里话,想住尽管来住就是,来干,今夜无醉不归。”

    何铸敏看到吕并山的身后有一排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吊绑着一个扒了皮的羊鹿一样的动物尸体。指着问道:“吕大哥,往日见你捕猎,也未见你都扒皮呀,现在怎么都把皮给扒了?”“扒了这些动物皮,一是可以煎煮来吃,比肉还有味道,二来呢,天越来越冷了,也可以用来做些衣物御寒。今天设下这个‘鹿皮宴’,除了我们例行庆祝狩猎丰收之外,也是想请二位兄弟来尝尝鲜。”吕并山猛吃了一口肉皮道。

    何铸敏起身要去洞外小解,吕并山叫他快去快回,然后招呼齐大壮吃喝。何铸敏小解完,看到一棵树下放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红毛大猿。他感到好奇,就走过来近前,谁知那大猿口吐人言道:“你快走吧,这里没有一个是人。”

    何铸敏一听这话,酒全醒了,他问大猿道:“你怎么会说人话?为什么这里没有人,不是人,难道是鬼?”大猿道:“这里全是被大虫吃掉或者咬死的伥鬼,你刚才吃的是人皮,啃的是人肉,我是这山中的山神,被虎精施法囚禁于此多时了。你想办法快走吧,等会你们喝醉之时,也免不了被扒皮抽筋。”何铸敏道:“敢情这是‘人皮宴’啊,我甩他大奶奶的脸呀,这,这恶心死我了。”说完就狂吐了起来,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吐着吐着,猛然看见前面有棵大松树。正是那天他和众猎户擒杀白毛大虫的地方,甚至地上的一张烂网都还在!而刚才他和齐大壮进去的那个山洞,按方位来看,正是虎穴所在!他问大猿道:“大虫不是被我们杀死了吗?哪里还有大虫。”红毛大猿道:“你们杀死的只是母大虫,还有一只比它大得多的公大虫啊,连我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你们凡人,你还是快走吧。”何铸敏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大猿叹道:“为今之计,只能看这里的妖气会不会冲上云宵,被上神察觉,那样就会有黑龙下界来,就能将这妖虎给除灭了,我也就自由了。”

    何铸敏听完这些,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宴,他飞快地跑进洞去,对着齐大壮喊道:“大壮,你出来,我问你点事。”齐大壮正和吕并山推杯换盏吃得满嘴流油,听到何铸敏叫他还老大不情愿。

    齐大壮来到何铸敏近前之后,何铸敏道:“你有尿吗?”“有,憋了半天了。”“你是童子吗?”“废话,肯定是。”“尿我手上,快。”“这不太好吧。”“快尿,别啰嗦。”两人来到一边的树下,齐大壮解开裤带对着何铸敏的手就是一股子黄尿,何铸敏将手往眼睛上一抹,顺带把齐大壮的眼睛也给抹了。齐大壮还骂他是不是喝傻了。何铸敏就把大猿的话给他讲了一遍,齐大壮听完狂吐,何铸敏说你先别吐,咱们赶紧走。

    还没等他们走,吕并山就从洞里走出来道:“两位兄弟,说什么悄悄话呢,过来继续吃啊。”何铸敏道:“吕大哥,我们想回去睡觉了,改天再吃吧。”吕并山道:“不急啊,今晚喝个通宵,明天不打猎了,来吧。”说着就要来拉何、齐二人。何铸敏心说我去你大爷的吧,拽起齐大壮就跑。

    吕并山一看他们跑了,就原形毕露了,化成了一只体型十分庞大的白毛大虫,咆哮着就朝两人扑了过来道:“今晚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拿命来!要不是想看你们同类相食,早就将你们给撕碎了。”

    齐大壮道:“兄弟,这大老虎跟咱老家的猫一样,抓到老鼠还要戏弄一番,可恶至极。”何铸敏不回他的话,只顾跑。

    当他们跑到一个山口时,发现前面黑压压一片全是脚不沾地猎户装扮的‘人’,将去路拦了起来。两人习惯性往腰间摸刀时,才发现被那个假吕并山叫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带刀。“后有猛虎,前有伥鬼,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何铸敏感叹道。最后,何铸敏捡了根枯树枝,齐大壮拾了两块石头充当武器,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铸敏、大壮两位兄弟,不要怕,我们来了。”话间刚落,只见从山下方向跑上来一大片身着盔甲,手持盾牌刀矛的军兵,为首的竟然是冯太守,有人问,冯太守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因为他今天带了 差不多有三千精兵,这人马都可以直接跟别国交战了,他还会怕区区一只老虎和几个死人吗?

    齐大壮道:“这又是什么鬼变的?”何铸敏瞪他一眼道:“这是如假包换的冯大人,你不是抹了童子尿了吗?”两人一起松了口气,心里说这下不用死了。

    那群伥鬼一见这么多阳气旺盛的人,吓得四散奔逃,纷纷隐于树中,还有一些来不急隐的,被冯太守军兵带来的黑狗血直接泼的灰飞烟灭。

    局势很快被扭转,现在变成了一群人在猛追一只大老虎。冯太守命令弓箭手可以自由放箭,虎皮他不要了,只要把大虫弄死就行。大虫跑到山洞被众军士层层包围,何、齐二人这才发现刚才吊挂在洞中木桩上的竟然是被剥了皮的人!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众猎户的尸体,看面目都是那天参与过捕虎行动的。吕并山的尸体也被人在山洞一个角落发现,大腿已经被扯去,只剩下血淋淋的上半身。

    毫无疑问,洞中煎锅和煮锅所烹之物,俱是人骨人皮。让大家不明白的是,这大虫从何处弄来的这些锅,也许是昔日猎户遗留山中的吧。

    众军兵哪见过这个场面,纷纷呕吐,冯太守也不例外。等都吐得差不多了,白毛大虫开口道:“你们放我今日离去,后面我们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何铸敏道:“我信你就怪了,你连山神都敢关押,后面肯定会再伤害百姓,我吕大哥他们的仇,我是一定要报。”冯太守听到提到山神,就问他什么山神,啥意思。何铸敏这才想起来山神还在笼子里关着呢,赶紧跑出去看。幸好跑出去的及时,再晚一步,就被军兵们用长矛给捅了。

    山神被放出来之后,也来到了洞中,冯太守还给山神行了礼。红毛大猿对白毛大虫道:“你已成妖,危害周域,今上天虽未派黑龙来降你,然太守军队乃天子之师,诛灭你是人心所向,若是识趣,便束手就擒吧。”

    白毛大虫岂会坐以待毙,它怒吼一声,似有万千不甘,血盆大口直取冯太守而来。何铸敏和齐大壮忙将冯太守往身后一推,护在太守身前,然后准备用拳头来硬抗。太守手下这些军兵可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不仅胆量奇大,箭术尤其高明,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大虫纵有妖法,在绝对的人气面前也施展不出来了,还未等它伤到任何人,自己就已经变成了刺猬。

    何铸敏将右脚狠狠踩到大虫头上道:“此妖为害一方,现已被太守大人斩灭,日后这片山林河川将重归安居乐土。”冯太守听了这话十分受用,对何铸敏愈发赏识。众军兵将猎户们的遗体残肢一番收拾,运送到山脚下好生安葬不表。

    太守回府后,对这次行动的有功之士进行奖赏,这时候何铸敏和齐大壮才知道太守的军队出现那么及时,原来是因为有幸存猎户来报信。说那天晚上,也就是何、齐二人上山打猎的头一天晚上有奇怪拍门之声时,聚集棚区的猎户有很多人都睡得迷迷糊糊开了门,结果就是被伥鬼迷惑上了山,吕并山是被伥鬼上了人身强行架上山去的。

    只有两个猎户平时就比较嗜睡,睡得也比较死,他们一直睡到下午才缓缓醒来,心想今天已经这么晚了,索性休息一天吧,就等其他人打猎回来,可左等右等,前等后等,一直等到晚上才感觉不对劲,这时恰巧有一名从伥鬼手里侥幸逃脱回来的后生,他对这两个猎户说我们是被伥鬼给迷了,然后被虎精一通剥杀,那个惨呀,后来还是吕大哥意识恢复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让他回来报官送信。他们这才赶紧去太守府去求救,要不是这样,恐怕何、齐二人也得交待在山上。

    冯太守追封吕并山为正七品云骑尉,其余猎户俱有义勇封号。对何铸敏和齐大壮二人更是加以重赏,并准以挂靠益州军籍。此后何、齐二人在军中虽无实职,但平日之训演无不积极奋勇为先,颇得其他士兵敬佩。

    三年后,吐蕃和回纥军队窜扰大唐西南边境线,冯太守奉旨竖旗扩军出战。何铸敏和齐大壮所在的骁刺营,第一次遭遇战就歼敌千余,何铸敏更是生擒敌帅,战功卓异。尽管事后何铸敏在冯太守面前,一再说这敌将是和齐大壮两人合擒,但太守心中自然是知道两人的差距不仅仅是身高体力,还有更重要的是兵法上的天赋高低。与吐、回军的战事,零零散散打了两年余,在这次战事中,何铸敏凭军功一路攀升,先是致果副尉,再到致果校尉,后又升到正七品中镇将。正是此时,他被当时到益州督战的忠武将军刘力堂看中,向冯太守讨要了过来,带在身边做了亲卫,碍于何铸敏的面子,刘力堂也将齐大壮一并要了过来,只不过是给齐安排了一个从七品的小武官。

    再后来,爆发了天宝年安史之乱,大唐局势一片混乱,有很多有实权的武官都在忙着站队。但刘将军则一直表示效忠李唐朝廷,有一次趁着何铸敏被派出办事,刘力堂被手下一名叛将杀死在书房之内,想掌控刘的兵权。何铸敏回来后,先是说反话稳住这名叛将,然后攻其不备斩叛将于阶下,众军士群龙无首,又目睹平日里刘将军对何铸敏的赏识和夸赞,都表示愿意拥其为主将。

    何铸敏带领这支军队,前后拼杀,左右周旋。苦苦强撑了数月,在粮草将尽,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朔方节度使郭子仪的队伍,何铸敏慕其名久矣;顺而投其麾下效力。跟随郭子仪征战无数,屡立军功,直到平定安史叛乱。

    唐明皇李隆基召见平乱大功臣郭子仪的时候,郭将何铸敏一起带进了宫,李隆基见何铸敏相貌堂堂,身材伟岸,又闻其战功事迹,龙颜大悦,当殿下旨封郭子仪为代国公,封何铸敏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恩建怀化将军府。

    何铸敏做了将军后,将好兄弟齐大壮提携为五品副都尉,两人着便服带少量随从,骑马回乡接了父母,还专程去拜望冯太守,不料到了益州才知道,原来冯太守已在平定贼乱时战死。两人来到冯太守墓前长跪不起,命手下将当年打猎时常喝的那种酒拿来,看着眼前熟悉的茫茫大山,抚摸着手中冰冷的石碑,两条铁汉感慨万千,悲从中来。酒倒了一碗又一碗,入肚一半,入土一半;只是今日这酒属实有点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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