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叶哼着小曲,打开了咖啡厅的铁闸。上午九点的阳光并不炙热,透过玻璃门,正好洒在薄荷叶子上。
打开音乐,将马克杯放入消毒柜,扫地,擦桌子,一切准备就绪。小叶快速地拨动磨豆机的把柄,压平手炳上的咖啡粉,扣上咖啡机。正出着expresso,她倒出牛奶,轻放在蒸汽口,滋滋声传出,小叶精准地转动拉花缸。
奶泡绵柔,冲破了咖啡的油脂,在杯子的旋转中融为一体。小叶晃动拉花缸,丝滑的奶泡划出细线,在咖啡的表面晃开,她迅速提起,笔直滑动,一个完美的心形出现了。
小叶满意地点点头,正要低头尝尝第一杯拿铁,忽然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今天客人来得好早。
进来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理了个平头,眉眼像山般俊朗,比起现在的奶油小生倒是显得英气。他径直走向了小叶,直勾勾地看着她,尴尬地笑着。
小叶是难得的美女,白皙皮肤,桃花眼,柳叶眉,大波浪的长发刚刚染上了栗红色,平时没少见这样的眼神。小叶抿嘴一笑,对男人鞠躬,甜甜地说:“欢迎光临浮生阁,先生想喝点什么?”
男人挠挠头,笑着说:“小叶,你不记得我了?”
认识我?小叶笑容僵在脸上,仔细看了看男人,恍然大悟,兴奋地说:“呀,耿澈,好久不见呀。”
“对呀,好久不见。毕业后就没见过你了。”
小叶笑脸盈盈,“你怎么来这里了?对了,难得见到老同学,我请你喝杯拿铁吧。”小叶拿起刚做好的拿铁,捧在手心,呀,放太久了,温度下降了5摄氏度。咖啡,特别是牛奶咖啡讲究温度,这下放了一会,温度不对,入口的感觉便差远了。小叶将拿铁捧在手心半会,手心细致地调节了咖啡的温度。
只是不到两秒,耿澈不可能发现小叶已经将咖啡加了温。小叶双手捧上,眨着说:“快喝,这个温度不用配糖的。”
耿澈连忙就着小叶的手喝了一大口,挑眉,惊讶地说:“好香甜,这没有放糖吗?”
小叶狡黠一笑,说:“奶泡60度的时候刚好,不用加糖也是甜的,而且正合适入口。”
耿澈摇头表示听不懂,爽朗地笑了起来,阳光映在他唇上的白色奶泡,脸不觉柔和了几分。小叶看得慌神,心想,不愧是我暗恋过的男生。
耿澈一口把拿铁喝光,坐到吧台边的,收起的笑容,神情严肃,说:“其实我今天是以刑警的身份来的。”说着,从皮衣内口袋里掏出了证件,举到小叶眼前。
小叶心跳漏了一拍,背后冷汗冒出。
耿澈收起证件,继续说:“你还记得白杏吗?”
果然是那个女人的事情。
小叶歪头一笑,说:“当然,我们关系多铁呀。上个星期才见面呢。”
耿澈面有难色,半响才开口:“小叶,白杏死了。就在三天前。”
哼,我当然知道,准确来说是两天20个小时前。
小叶捂住微张的嘴,挤出了眼泪,柳叶眉搭成了八字,双腿发软,手撑住桌子,颤抖地问:“怎么,怎么会?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耿澈忙绕过吧台,走进去扶住了小叶,为难地说:“是真的,法医说死因是因为喝了超过100度的开水。案件疑点很多,特别是她拿的玻璃杯,没有耳朵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喝了。你应该是最后见她的人,所以想要来问你几个问题。”
没看见我哭了吗,还一直提那个女人,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小叶不重不轻地拍打着耿澈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胡说什么,哪有超过100度的水。你们警察没有常识的吗?”
耿澈看着怀里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桃花眼上蒙上了雾气,没有方才的灵动,小嘴艳红饱满,勾人心魂。他不再说话,大手抚上小叶的背,一下下轻拍着。
-2-
叮咚咚——叮叮咚——
小叶刚给一个矮小的男人睇上咖啡,微笑还没撤下,她转头看向店门。
耿澈低着头,一声不哼地走到吧台坐下。
小叶打开咖啡机,旋开蒸汽管,摸着装有牛奶的拉花缸,熟练地计算着温度。恰好六十度,她麻利关上蒸汽管。不一会,拿铁被捧到了耿澈眼前。
耿澈摸着咖啡杯,他来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拿铁,每一次都是恰好的温度,嘴角挑起,笑着说:“怎么每次都是心形的拉花,爱上我了?”
小叶擦着杯子,说:“看你心情不是很好,逗你呢。”她朝耿澈的肩膀努努嘴,说:“怎么衣服都湿了,下雨了吗?”
“小雪。”
“哦。”小叶低头继续做事,左右摆弄,她余光瞥向吧台,耿澈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直勾勾地一直看着。她心头开花,转过身,得意地借着杯子的反光照了照自己的样子,今天的妆容也很精致。
小叶转头看向耿澈,妩媚一笑,说:“要不要再给你一杯拿铁?”
“白杏的案子结了。追查毫无由头,上司一致决定以自杀结案。”耿澈冷不丁地说。
“嗯,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也追查很久了。”小叶走出吧台,也坐在高脚凳上,叹气。
耿澈转头看向小叶,点了点头,忽然问:“我记得大学那会,你和白杏特别好,印象里你们就没有分开过。”
小叶低头,突然想起白杏温婉的笑脸,她一直喜欢笑,温柔得能挤出水来。她笑着和小叶说现在男生堆里都在谣传小叶是站街女,都怪自己一时起了玩心,胡乱和他们开玩笑。就连那天,她挽着小叶男朋友的手,依然对着她笑,像水一样温润。
小叶抬头说:“对呀,她对我特别好。”
耿澈说:“你说会不会有人能把水加热到一百度以上。”
小叶看着耿澈,他头发有些长了,显得脸型温柔了许多。门口的光线徐徐照过来,勾勒出他精壮的胸膛,正因为苦闷,微微起伏。小叶苦笑着说:“这我有认真想过,未必不可能,我们以前不学了什么沸点熔点吗?但是她怎么会喝呢,可能真的是不想活了吧。”
耿澈看向店里的咖啡机,突然转移的话题,问:“对了,为什么你总是可以做出一样温度的拿铁。”
“你怎么知道肯定一样,嘴巴没那么准确呢。”
耿澈笑着看向小叶,说:“因为你总是自言自语,说刚好六十度之类的话。”
小叶身体一僵,莞尔,说:“熟能生巧而已,而且咖啡师多说说这些精准的数字,客人会觉得我们很专业。这不,你就被我骗了。”
耿澈一手握住小叶的手,一手拨弄她的卷发,低声说:“你以为可以骗一辈子吗?”
小叶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愣住了,脸上潮红,心跳加速,鼻尖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抽出手,跳下了凳子,答非所问:“我再给你做一杯拿铁吧。”
耿澈点头,目光追着小叶,问:“用你手心的温度吗?”
小叶一愣,手里的手柄哐当掉在了地上,她深吸一口气,抬头嗔道:“油嘴滑舌。”
耿澈暖暖地笑着,说:“做我女朋友吧。”
不可以,他很危险。
“好。”话已经说出口,小叶才发现自己答应了。
-3-
初春的清早乍暖还寒,小公寓里,昏暗迷离的光线,小叶被耿澈吻得喘不过气,衣衫半解,倚在桌上,大腿支开。耿澈鬼魅笑着,小叶摇头清醒过来,连忙推开耿澈,嗔道:“我今天值早班呢,再不走要迟到了。”说着低头吻了一下他紧实的小腹,拿着小包,小跑出了公寓。
刚出了门,小叶掩不住笑意,心里想着,还好自己没有因为莫名其妙的害怕放弃这个男人。
脚步轻快,转过街口,一株杏花突然出现在眼前。粉红色的小花骨挂满了枝头,几朵白色的杏花迫不及待地先绽放了。
这株杏花怎么那么眼熟?
小叶缓步走近,神色冰冷。她轻抚着白杏的枝干,渐渐枝头的花骨竟然伸展开了,一簇簇白色的杏花在枝头摇曳,但仅仅一瞬,杏花快速地变黄,一点一点地掉落枯萎。
落英缤纷,枝头再无杏花,只剩下枯枝,小叶放开了手,继续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大楼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赤着上身,站在窗前,手里拿着挂着叶子吊饰的手机,注视着远处的杏花。他转身坐回床上,丢开手里的手机,抱着头,气愤地大喊。他辛苦偷来的手机,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前些日子也已经去过小叶的家,什么都没找到。
但刚刚那一幕是什么?果然,她果然是凶手,太荒唐了,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突然一个激灵,他猛地跳起,翻开自己的被子,枕头,书桌,抽屉,他的手机呢?
-4-
叮咚咚——叮叮咚——
耿澈推开门,慌张地冲到吧台,汗水淋漓,显然是跑过来的。
小叶没有抬头,开始摆弄咖啡机,淡淡地问:“怎么了?”
耿澈喘过气来,拿出小叶的手机,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早上的时候,你好像不小心拿错了。”
小叶接过手机,放进围裙的口袋里,笑着说:“好像不是我拿错。你公寓太暗了,我看着桌上只有一部,就想肯定是我的。呐。”说着递上了耿澈的手机。
耿澈接过,迟疑地看着手机一会,小叶噗嗤笑了,说:“放心,我半天没解开你的密码。有什么秘密呀,那么紧张。”
耿澈释怀一笑,说:“哪有什么秘密。”
小叶摸了摸手里的拉花缸,点了点头,举起装着咖啡的杯子,缓缓摇晃。奶泡刺入咖啡,晃出了饱满的心形。她双手捧着杯子,走出了吧台,递给了耿澈。
耿澈想了想,小心地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敢大口喝下。小叶看着他的谨慎,心里有了答案。她眼中含泪,悠悠地说:“你的拿铁是我手心的温度,你还害怕有错吗?”
耿澈一愣,呆呆看着小叶,后背僵直。
小叶手伸到耿澈的腰间,挪到了胃上,小声地说:“那棵杏树,白杏带我看过呢,说是他男朋友种的,没想到在你家附近。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耿澈觉得胃里暖暖的,心却安定下来。他说:“我一直知道。”
“那你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直接抓我不久好了吗?”
那轻拍她背的手,那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还有那杯拿铁。都是谎言!
耿澈握住了小叶的手,眼中款款情深,说:“但我没办法证明。杀了我吧,你现在杀了我,录像就会传到警察局。但我求你,自首好吗?”
小叶泪眼模糊,小声哭诉:“你知道她有多少男人吗,为了她,你来害我。”
胃里的液体在翻腾,内脏在撕裂,耿澈觉得自己身体膨胀,他急促地咳嗽,无法呼吸。不到五秒,他晕眩了过去。
客人尖叫,一个矮小的男人冲了出来,将镣铐锁住了小叶的双手。
-5-
两个月前,在耿澈第一次遇见小叶后。
公寓里,耿澈用啤酒碰了碰舍友,笑着说:“阿帆,醒醒啦。都说结案了,想那么多。你那想法太天方夜谭了。”
阿帆甩开了耿澈,“娘个皮,你小子被美女迷昏了头。我说了咖啡厅里那个婊子就是凶手,小杏和我说过,她的手可以控制温度,不然你怎么解释她死得那么离奇。”
耿澈也生气了,一把扔开啤酒,冲着阿帆喊:“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小叶不是凶手。你聪明一世了,就被一棵杏花骗成这幅德行。”
阿帆一愣,默立半响,阴险一笑,矮小的他能赢得美人归全靠才智,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的优点呢。
他对耿澈说:“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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