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把玩脱的少年

作者: 西小麦 | 来源:发表于2019-06-09 19:36 被阅读97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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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少年。

  没错,少年这个设定是对的,十七八岁,无业,混社会,风流倜傥,潇洒如是,发型平头。不行,平头太蠢,不太能突出我的风流倜傥,于是应该是一头中分到耳垂,但是夏天又太热,于是我把两边鬓角都剃掉了,这样显得清爽多了又很有痞味。配上我眯起来完全是一条线的小眼睛,等等,也不大行,因为我要看路,眼睛不能太小,那就眯起来也是一颗亮大的黑珍珠,鼻孔里还喘着粗气,为什么冒着粗气,因为我在这条城市的道路上。

  骑着自行车。

  风从我的耳边不算呼呼的划过,我使劲瞪着脚蹬子,把青春释放得一览无遗,我脱了车把,带劲。把自己的胳膊伸平,神奇地保持着平衡,也像一只巨鸟在贴地飞行。

  哇呜!

  自行车的车把自行调整着方向,我的自由被自由的双臂全部承包了,随着在空中乱舞。

  但就是哪里有点怪。

  速度。

  总感觉速度还是慢了点。

  自行车平路最高时速每小时三十五公里,还是把腿肚子蹬成胡萝卜秧子的情况下,我皱起眉头,鬼知道为什么是自行车。

  我需要一辆摩托车,哈雷弯把摩托大蛤蟆,帅是帅,我好像买不起,那还是宗申摩托吧,我爸车库里就有一辆,好歹我也开过,这跟痞子少年的设定异常的对味。

  于是我屁股底下是一辆红色金属发动机外壳,灰黑皮垫的宗申摩托,每拧一下车把,那发动机的轰隆声就像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就把我震笑了,什么笑,当然是速度与激情的笑。

  我又伸出了胳膊,玩着超级大撒把。

  摩托车的速度特别快,哪怕我松开车把不加油门,它也会蹭蹭蹭地往前猛蹿,太有生命力了。在这个城市下午的街道上,躲避着行人又迸发着力量,我忍不住大喊起来。

  哇呜!速度与激情!

  我突然刹了车。

  单脚斜挎着撑住了摩托车,掏出一根烟,想了想,没吸,别在了耳朵后面。

  速度是有了,激情呢?

  我找了一个理由,速度太快,车头容易翘起来,在这个疾驰的摩托车上我需要一个少女,帮我压车。她叫胡柔柔,眼不用太大,但是胸一定要小,我不希望她胸前有两坨傲人的双峰,我这个人懒,特别不喜欢爬高坡,一律上不去,并且胸小弹性要好,这样贴在我的后背上才能感觉到青春的那种懵懵懂懂。

  正想着,她搂住了我,那双手很纤细,在我的腰上交叉着手指,说紧不紧地。

  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防风打火机,伸到我的嘴边,这女孩还挺懂我,就像我挺懂她一样。

  “王大王,喏,烟。”

  “胡柔柔,你的头发真香,是飘柔的吧,橘子香。”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用飘柔橘子味洗发水,国外一线品牌洁面乳,五十毫升三百块,润肤乳日本高端品牌一百毫升三千块,口红体埃夫一支四百。即便这样,你还是长得那么普通,毛豆大的眼睛和高粱穗一般的鼻子,就算是扔到玉米地里,也是最后剥的那几颗,根本没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浑身还都是乡土气息,但她是我女朋友,不接受任何反驳,因为我需要这样一个女人,重八九十斤,身高一米六多,什么角度看都差不多还有个小胸,勉强能压住我的车,怎么跑都不会随意地翘起车头。

  我拧起了车把,嘴角里的烟把毫不吝啬得让风抽了起来,把烟雾全部散在了自由的呐喊声里。

  哇呜!

  这下好了,我有了一辆摩托车和一个女人。

  2

  但是我还要玩撒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一放手,车把就开始乱晃,吓得胡柔柔胡乱捶打着我的脊背,还往前一挪一挪的,有个硬物抵着我的右大腿。

  “王大王,你别松手呀,小心,小心呀!”

  她比这辆车宗申老摩托还要害怕,我根本不可能撒得起把来,于是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开车,这个人车技还要高一些,才能在保持平衡的情况下让我自由地抱着胡柔柔自由地飞翔。

  张拉力,一名年龄稍大的摩托车拉力赛县城山头杯总冠军获得者,也是我的朋友,不行,朋友不可能会闲着没事陪我泡妹,最起码也是兄弟,那么他就是我从小一起长的邻家大男孩。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一说话整个舌头上下弹个不停,像极了摩托车发动机,有事您说话,有事您说话。

  凭什么?

  就凭我让他拿了个全县摩托车拉力赛山头杯总冠军。

  我也是顺水推舟,因为他喜欢摩托车。

  “王大王,你这车不大行啊,涡轮增压没有,手动油门把手,外扣式铜片钢丝离合,码表速率不准,轮胎摩擦力张弛无度,不适合这颠簸的路面。”

  他的舌头又开始像发动机一般,我最烦他这一点。

  “能不能行,不能行我换人。”

  他没再说话,俯下了身子拧起了车把,摩托车轰隆了一声然后又默不作声地疾驰起来。为了胡柔柔能感受到像泰坦尼克号甲板上的自由,我坐在车尾抱住了她,搂着她的一尺三寸小蛮腰。

  “柔柔,伸开手试试。”

  她没听我的,整个脸像个摊开的煎饼糊在了张拉力的背上,问题不是她没张开的手一直搂着他的腰,问题是,她的弹力软绵的胸一定又紧紧地贴在张拉力的背上,还会随着颠簸的路面上下磨蹭。

  想到这里,我有点慌了。

  这好像不是我设计好的剧情。

  “张拉力,你停车。胡柔柔,你下来。”

  我们重新调整了位置,并且摆明了各自的身份地位。

  张拉力,不管什么山头杯,山尾杯,此刻是一名司机,坐第一个。王大王,也就是我,一个御风的少年,自由的怀抱有多大,我的胳膊就能伸多远,坐第二个。胡柔柔,乡土味很重的小胸女朋友,完全属于我的个人财产,坐第三个。

  没毛病。

  摩托车又开始呼啸起来,像是也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被我们三个人坐在了身下,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了软细的石子,不停地往路边飞去。

  还是有东西抵着我的屁股,怪怪的。

  “胡柔柔,伸开手试试。”

  我先伸开了手,张拉力的背很宽,摩托车也很稳,我看到自己自由的胳膊开心地在摩托车的两侧飞翔着,却始终没法看到胡柔柔的手是否张开了。

  我扭回了头。

  她低着头摸索着自己的裤兜,我又瞥见了路旁不断后划的胡杨树。

  胡杨树?

  3

  我记得在文章开头这还是一片城市里的街道,并且我又反复重新确认了一遍,我一个字也没提什么胡杨,也没提到将要冲进去的,那一片鸟不拉屎的沙漠。

  “张拉力,我们这是去哪?”

  他没回答我,摩托车的轰鸣声更大了,飞速旋转的轮胎已经听不见了摩擦声,全部被呼呼的耳旁风掩住了。

  “胡柔柔,我们这是去哪?”

  她没回答我,还是自顾自的摸着自己的裤兜,对什么伸出胳膊的自由完全也不敢兴趣了,也许就没敢兴趣过?

  我变得不了解她了。

  包括张拉力。

  他那喋喋不休的嘴竟然停了,问也不说。

  一切,像是超出了我的控制。

  我被夹在中间,左右前后挪着屁股,也没能让摩托车慢下来,也没能让胡柔柔说出什么。

  我需要一辆车。

  急切需要一辆车,轿车,卡车,货车,渣土车。

  我怕死,还是一辆三轮车吧。

  突然,道路对向有个老头骑来了一辆三轮车,张拉力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不可能看清,也不可能反应过来,但是他却一个甩尾又一个油门,绕了过去。

  三轮车上的老头一惊,摔倒在了地上,三轮车也侧翻了,我还听到了他的骂声。

  “他奶奶的,我咋骑到沙漠来了。”

  也就一秒,老头就离我八丈远了,张拉力说话了。

  “柔柔妹,我们快到了。”

  柔柔妹?

  我一头雾水加满嘴酸醋味,不对,我怎么感觉自己被绿了。我伸着手,抢过了车把,张拉力也慌了起来,摩托车开始左摇右晃,胡柔柔在后面紧紧拽着我的胳膊,我紧紧地拽着摩托车把,张拉力努力掌握着平衡。

  沙漠里的风是黄色的,扑进我的眼里全是小沙粒,想必张拉力也是,他没扶住,摩托车一头冲进了路旁的黄沙堆里。

  最先飞出去的是胡柔柔,她头朝下直接钻进了沙堆里,还好是沙堆,又软又蓬松。为什么这儿会有一团软沙堆,还用问吗,我不想让她死,我还没问清楚柔柔妹是个什么鬼。

  同样我也掉进了软沙堆里,而张拉力磕在了路旁的硬土地上,他活该。

  但是还没等我完全站起身子,他就已经把摩托车扶起来了,并且把胡柔柔从沙堆里拉了出来。

  “柔柔妹,你没事吧?”

  “张拉力,你搞什么?什么柔柔妹?”

  胡柔柔站稳了身子终于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东西,我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把枪。

  一把0.45口径,七颗子弹连发式手枪。

  4

  “胡柔柔,你要干什么?刚才,刚才,我们不还是在摩托车上,相亲相爱。”

  我搞不懂了,她为什么要对着我,又是哪来的枪,是我的讽刺和挖苦吗,其实我没有啊,我给了她高端的化妆品,一个完美的身材,不就是胸小了点,她为什么要这样。

  “王大王,你爱我吗?”

  那把枪指着我,我不敢回答别的。

  “爱你啊!”

  “记得我的生日吗?”

  “生日?”

  鬼记得你的生日啊,我就是那么捏个人出来,我需要一个女人而已,胡柔柔,李柔柔,孙柔柔,又有啥区别的呢?

  “6月9日,也就是今天。”她接着说,“2009年6月9日,我出现在你的脑子里,你的记录本上,你只是笑了笑就把我丢下了。十年了,你还记得我吗?你知道我去哪了吗?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今天,你需要我,就把我叫出来了,你有问过我,喜欢那些破化妆品吗?你有问过我,有多想你吗!”

  张拉力走过来,抱住了胡柔柔,像是很理解她的样子。

  我猜他们已经上了很多次床了,因为胡柔柔靠在他肩膀上就哭了,张拉力拿过了那把枪,对我说。

  “王大王,你知道我站在领奖台上的蠢样吗?”

  我退了几步,风沙更大了,他接着说。

  “我从小就莫名的喜欢摩托车,你给我的那个烂铁皮,我一直在练,把整个山头骑了无数个来回,哪怕是白天,黑夜,就等着那个山头杯的比赛。”

  他吐了口痰。

  “我他妈根本还没开始跑,你却直接给了我个奖杯。”

  我愣住了,看着他满脸委屈的模样,像是谁夺走了他的梦想,不,生命。

  “我要的是奖杯吗?我他妈要的是奖杯吗!”

  他突然就把奖杯摔在了地上,像块玻璃一下子就全部碎掉了,每一粒都和细沙一般,又接着随风飘没了。

  他从哪儿掏出来的奖杯,我没搞懂,好像真的不受我的控制了。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那些沙堆都被卷到了天上,唯有那条路变得特别明亮,张拉力看了我一眼,把枪扔在了地上,坐上了摩托车。

  “柔柔妹,我们走。”

  胡柔柔也上了车。

  “你们去哪里啊!”

  “去你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她说,“自由。”

  胡柔柔甩下了这两句话,把脸贴在了张拉力的背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摩托车的轰鸣声特别大,排出的尾气一股脑地散在了风沙里。

  他们走了。

  我没拦。

  我应该也拦不住。

  我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枪,皱了皱眉。

  自由?

  我把胳膊伸得老长,好像缺点什么。

  我跑了起来,在这条沙漠的道路上,然后又伸开了胳膊,像是一只巨鸟贴地飞行。

  但总是感觉缺点什么。

  我叫王大王。

  我的生日?

  我的爱好?

  我在哪座城市?

  我到底爱谁?

  我究竟在哪?

  ...

  自由?

  我拼命跑了起来,在这条沙漠的道路上。

  “你跑不掉的。”

  “谁?”

  我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着,什么人也没有。

  “你跑不掉的,你是主角。”

  “到底是谁在那?”

  我拿起枪胡乱地瞄着。

  那几句话像是从天上传来的,又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直在我的周围,散不掉。

  自由?

  我突然慌了起来,我的自行车,摩托车,我的胳膊,我的女人,我的兄弟,我的笑,我的性格,我的身材,我的发型,我的一切...

  呵。

  我拿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开了枪。

  嘭!

  枪声很大,沙漠里突然又飞起了一群秃鹰,明显被惊到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一个坑也没有,我又努力挤了挤眉毛。

  不太理解。

  看着手里的枪,好像不属于我,我丢在了地上。

  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叫李洪安,今年二十八,跑出租的,县城里还有个长途的活等着我,不说了,电话又催我了。

  “别急,别急,马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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