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每次出外练完功总是习惯性的朝庙里老佛瞅一眼。
我笑问师父，您是不是也想成佛渡人呐。
师父总是笑笑不语。
后来有一天，师父出外很晚回来。
他提了两壶酒。
喝点？
我惊诧，师父下了禁酒令的，从不喝酒。
就一次。
我看到师父眼里的渴求。
我点点头。
酒后三巡。
师父明显喝多了，脸颊微红，说话也带着颤音。
师父又开始吹牛了。
师父说，我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从小便生得力气大，长得又眉目俊朗。
那时候呀，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中意我。我就看上那个纺线洗衣服的小丫鬟了。她看见我就害羞，可她长的可是真好看，身上总是带着些灵气儿，那眼睫毛，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这一闪啊，就把我闪掉了魂啊…
师父喝多了。我苦笑，起身把他架进屋子。
师父不老实，又说起梦话来。
后来啊…我才知道，人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我这一个凡人，才是高攀不上人家啊…
…她后来回了天庭，我便对她日思夜想…说来也奇怪，明明没有那般喜欢啊…却偏偏如蚀骨的虫子一般在我心上爬啊…
我这才看见师傅眼里流的泪。
也亏是我福分大，竟无意寻得一妖术，使得我成了不老不死之身——但我也付出了代价，我成了妖。
我便去寻别的妖，我问，爱上一个人却终而不得，何解？
众妖都笑我痴心妄想。我权当双耳未闻。终于，有一老妖给我指点迷津，他告诉我，我们做妖的，只有得了大道，才能飞升天庭。
我便问，大道何得寻？
老妖曰，佛。
我便去寻佛。
佛不苟言笑，亦不看我。
我问佛，何为道？
佛这才抬头:入我佛门，方成大道。
他眼里这才带着笑。
许多年后，我才明了，那是奸笑。
于是我便成为佛门弟子。
佛说我妖气太重，我便散了一身的修为，专心修佛。
佛又说我成妖之后不易近人，面相尖嘴猴腮，我便用法力毁了自己的面容，重新刻了一幅慈眉善目。
佛曰，善，孺子必能得道也。
可我在佛前整整跪了三千年啊，我问佛，可否能得道？
佛总是摇头。
他再没了笑。
我这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他使的一个套，而原因，就是为了让我无欲无求成为他的座中子弟。
观音大士座下童子偷偷告诉我，我原为神物所化，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佛言我这一生因一孽缘必为大患，扰的三界不得安生。于是他便使得一大计，让我成为佛门中人，不扰凡尘。
我这才意识到，她便是那个孽缘。
童子又继续说，她之前原是佛手下一物，后得道成仙，身具灵气。天庭之上喜她之人甚多，可她偏偏中意你。
她喜欢我？我这才愕然，抬头看他。
童子苦笑着点点头，是，可…那又如何呢？
是啊。那又如何呢。
我沉默。
可谁知世事难料，我未曾想到，那老妖又找到我。他问我，可曾想成为众妖之首?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和佛一样的笑。
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他是个猴妖。
可我还是点头。
初见时我不过以为他是一普通老妖，可谁知他竟真有如此之力。
我成了众妖之王。
我以为我能变强就能抢回她，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好的结局。
后来，我带着整个妖界杀回了天庭。
我自封自己为齐天大圣。
我大闹天庭。
我大扰三界。
我杀得那些神仙惊慌失措，我拿金箍棒指着佛的脑袋。
可佛只是笑。
我不解，可我也没去多想。
直到，我看见了她。
我看见她眼里的失望。
她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我整个人这才彻底凉了。
我终于意识到我所谓的自作聪明有多可笑，我这才才明白佛那时为什么笑。
他在笑我。
当我终于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
我最终还是回去了。
我散了手下众妖，我不再为王。
后来，佛去寻我。
佛说，你犯下天条，扰乱三界，罪大恶极。
我懒得理他。
佛又说，罚你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静心思错。
我也懒得反抗。
五百年后，观音大士来寻我，说，护送一人去西天取经，换你自由身。
我扭头不看他。
观音说，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我朝他吐了口吐沫，不过没吐到。
后来啊，我便护送着一个无聊的呆子去了一趟西天，又屁颠屁颠的送他回来。佛说看你挺有心的赏你个佛位，便赐你斗战胜佛。
我终于得了道，可我却失了她。
我成为万人景仰的佛，可我每天都很痛苦。
我很想她。
童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说，要不你跟月老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下。
我便去寻月老。
月老说，要想重新寻回那仙女，就要受那轮回之苦。你可受得？
我点头。为了她，何苦受不得？
月老笑的很慈祥，那好，你去吧。
只是我没见到我离去后月老身后的佛。
我转世了。
这一世，我名唤做至尊宝，原是个强盗。我也不记得前世，只是觉得这一世过得实在无聊。
后来，我遇到一个女孩。
那个一脸郑重其事的和我说我是她的那个女孩。
那个犯花痴说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的女孩。
那个总是幻想爱却又说爱情让她那么痛苦的女孩。
后来呀，我们发生了很多有趣搞笑的事。
后来呀…我才意识到我爱上她了。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爱上她呀，我喜欢的是一个叫白晶晶的小妖怪呐。
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了。
那么一个眉眼如此熟悉的女孩，我还是爱上她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过上幸福的生活。
是的，我以为。
当危险发生的时候我真的很迷茫，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前世就是孙悟空。
放下金箍我就没办法保护你，带上金箍我就没办法爱你。
我选择了后者。
我选择了孙悟空。
我对她说，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你是为佛，不得沾染半点烟火。
我封闭了自己的心。
为保她安全，我心甘情愿。
可后来呀，我还是换了凡身，重新做人，只不过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因为我还想她。
可她早已和一个叫做至尊宝的人在一起了。
我不怨她，真的，我替她开心。发自内心的那种开心。
师父真的哭了，止不住眼泪。
我听得入了神，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当我终于想起要给师父递毛巾的时候，师父早已止了眼泪，正襟危坐看着我。
我喝多了。刚才你就当做我说梦话。
我点点头，我信了。
师父真会吹牛，还大闹天宫呢。
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呐。
我想着，扭头，师父又睡去了。
我笑着帮他盖好被子。
我从此再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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