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有句人人喜爱的诗——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烟火凡尘里,这大概是平常人对幸福最美好的想象吧。
还记得十岁那年,一个人离开父母寄宿在外婆家。暂借给我居住的房间至今还会在雨夜中被我想起。
没有桌子,床底和角落堆满了杂物。墙壁上的石灰斑驳,一片一片地脱落。床板之间的缝隙有一手掌宽,夏天极热的时候,我会睁大双眼翻来覆去,把吱吱呀呀的声音当作音乐。房间里常年有潮湿的腥味挥之不去。有个窗子,外面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室内没有阳光,蜈蚣和老鼠偶尔出没,黑色的蟑螂才是床上的常客。
那个房间让我有了一个简单而明确的愿望——有一所自己的房子,干净清爽,天晴时有阳光慵懒地透进窗子,下雨时能站在窗边听雨,而不用担心雨是否会淋到自己。
初中时,我的愿望得以实现。我竞选上了校播音员,住进了学校的播音室,可以用学校的设备听轻柔的音乐,可以在午夜失眠时,拥一室昏黄的灯光站在窗前细数夜色。有很大的窗子,结实简单的床,床边还有写字台。因为有了它,那些为了梦想奋斗的深夜带给我更多的是一种暖暖的幸福,而非苦楚。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赢得的一个房间。
初二的整个暑假以及初三的大部分日子,我都是一个人在这个房间中度过,虽然那段日子家中闹得天翻地覆,我还是很快乐。我不怕,因为我有一个家,一个关上门就可以尽情欢笑、尽情哭泣的空间。它过滤了我所有年少的孤独、不安和脆弱,让我在以后的岁月中,即使走在风雨交加的路上,也能看见从回忆中透出的一丝暖暖的光。
真正感受到房子重要是毕业的时候,我和潇抗着大包小包来到饶城。他白天工作没法找房子,就把东西寄放在公司,傍晚下了班在大街上游荡,整夜整夜。后来总算找到一个主屋旁搭的耳房,三角形的房间。左边是人家关鹅的杂物间,夜里鹅一声一声地直着脖子叫。右边是一个废弃的小园,满墙暗绿的爬山虎,黎明时分牵牛花一朵一朵地爬上窗子。
那时他去南昌出差,我一个人在门前洗衣服。老鼠窜过来窜过去,头头都像猫那么大。七月里,晚上盖两个被子,硬生生冻得想哭,真是记忆深刻的“风水宝地”。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开颜。”有自己的房子成为一种愈演愈烈的渴望,一种奋斗的原动力,促使我不断地追寻不断地努力。
又三年,生活渐渐平稳下来,买了房子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装修好,当窝在舒适的沙发上环顾四周时,我的心头并没有浮现原先以为会有的浓浓幸福感。与生活愤怒的抗争让我的心渐渐失却之前的平静,琐碎遮住了性灵,无奈掩埋了纯真。
常在华灯初上时徘徊街头,怕回家面对繁琐的日常。有次下雨,脸上冰冷冷,街边飘来酸菜鱼的香味。雨声淅沥里,商店的霓虹灯倒映在水里,摇曳生姿。
我终于明白,天下之大,心不安者无以为家。与其有一所宽敞的房子,不如有一颗博大的心灵。
以后,不再着意外物,而反求心之清明。面朝尘世如海,寻心安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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