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nini| 如果这场爱情注定是个玩笑

Gian Lorenzo Bernini是17世纪意大利雕塑家，是巴洛克(Baroque)风格的代表人物。

有人曾这样评价Bernin在雕塑界的地位：

“Bernini对于雕塑的意义，就如同莎士比亚对于戏剧一般。”

Apollo and Daphne, Bernini, 1625

Apollo and Daphne取材自一个古希腊神话故事。

一天，阿波罗(Apollo)跟丘比特(Eros/Cupid)说：虽然我们都会射箭，但我的箭矢可以征服野兽、击败强敌，让我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而你，你的小箭却只能引发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你呀，永远也不可能拥有像我一样的荣誉。”

听闻此言，受辱的丘比特决定给这位自负的太阳神一些教训。

他用他的金箭射中阿波罗，让他爱上了仙女达芙妮(nymph Daphne)；接着，又用他的铅箭射中达芙妮，让她对阿波罗心生厌恶。

而达芙妮本身是阿忒弥斯(Artemis/Diana, sister of Apollo)的追随者。她曾发誓把自己奉献给伟大的森林，一生保持处女之身。

阿波罗对达芙妮产生爱情之后，便在森林里试图追上这位仙女。然而两人速度相当，他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丘比特为了让这个恶作剧成功，他从中作梗，让阿波罗追上了达芙妮。

眼看就要被迫违背誓言的达芙妮惶恐万分，她恳求她的父亲(Peneus, a river god)施法帮助她。

“救我，父亲！让土地包裹住我，或者把我变成别的形态。什么都可以，快让我摆脱这个男人吧！”

话音落下，河神听到了女儿的呼唤。

接着，达芙妮开始失去知觉，她的头发变成了树叶，她的手臂变成了树干，她的脚生出了树根。

她变成了一颗月桂树(laurel tree)。

而看到此番景象的阿波罗呢，他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爱。

他站在这颗月桂树前，许诺给达芙妮永远的青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月桂树四季常青；他也给予达芙妮至上的荣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庆祝胜利或表彰杰出的时候，会赠之桂冠。

而Bernini在这整个故事中，选取了Daphne从人转化成树的瞬间。

这个雕塑则不同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非常具有动感。

drapery

让我们围着这个雕塑走一走，换一个角度。

我们看到围在Apollo身上的布料，因为他的动作在空中轻盈飞扬。

布料上的褶皱真实而细微，我们仿佛能够感受到这块布料柔软的触感，忘记了这是一座用坚硬而笨重的大理石制成的雕塑。

他的右手向后撑开，我们可以感受到他疾驰的速度。他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在他触碰到Daphne的时候，他不得不用右手制造一个向后的力，来稳定自己身体的平衡。

他的右腿落在地上，左腿弯曲悬在空中。但我们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在下一秒钟，他的左右腿就会替换。这样一座坚实的雕塑，就这样在我们眼前跑了起来。

hair

我们同样可以在人物头发的细节处，感受到这种动感。

我们看到Apollo的卷发，有着蓬松的质感，每一个卷卷的涡旋中仿佛都卷携着森林清新的气息。

我们能感受到在运动中的Apollo金色的短发，在头上上下颠动。耳鬓的发丝因为风，又或是因为惯性，被拽向后方。

而Daphne的头发也在空中飘扬着，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位女仙子的移动速度，想像出他们在森林里追逐的景象。

fingers

Daphne的指尖长出小小的枝杈，枝杈上是一片片鲜嫩的叶子。

这叶子脱离了大理石的性质，让我们感觉似乎伸手就可以折断。若是撕开一片小叶子，手上还会留下清香的绿汁。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一切开始的一瞬间。

叶子刚刚长出指尖，它们还会长得更高，更茂盛，成为郁郁的华盖。

而我们，仿佛也看到了它变化的过程，看到了这个瞬间以后的几百个瞬间，那些即将发生的生长。

foot

与此同时，Daphne的脚也发生了变化。

Daphne踩在森林的花丛中，但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松地从地上跃起。

树根从她的脚趾尖游出，紧紧地抓进土地里。不多时，她的脚便会全部成为月桂树根的一部分。

自此，她恐怕再难飞到属于森林仙子的天空了。

waist-bark

当我们仔细看Daphne的腰部的时候，我们发现雕塑家的细腻。

Daphne的腰部刚刚开始转化成树干，而Apollo触碰到的地方恰恰是树干的部分。

我们可以想象这时候Apollo的心情。

当他终于追到自己心上人的时候，他伸出他的左手，搂住了Daphne的腰。然后他没有得到他预想的柔软而光滑的触感，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奇怪的粗燥又坚硬的触感。

Apollo's face

如果我们绕回最一开始的位置，我们可以看到Apollo细致的面部表情。

他对于自己的触觉十分的困惑。

有趣的是，他没有看向他渴望的Daphne，而是看向了遥远的天空，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他终于追上了他的爱情，但与此同时，他永远失去了他的爱情。

Daphne's face

而Daphne的脸上则充满了震惊与恐慌。

这是一份double恐慌。

• 由于丘比特的介入，她竟然被Apollo追上了。
• 她即将变成一棵月桂树，从此失去一切作为人/仙的特征。

我们不知道这真的是故事中的Daphne心中所想，还是只是Bernini作为艺术家对于一个素材的再演绎。

或许故事中的Daphne心甘情愿变成一棵树来摆脱Apollo，也许换一个艺术家，我们会有一个表露出满足和高傲的Daphne.

但这里的Daphne，她的嘴微微张开，身体因为惊讶，或者因为Apollo搂在她腰上的力道，而向后仰。

她刚发现Apollo骤然靠近自己的事实，但下一个瞬间，她又发现了自己身体不可思议的变化。

她难以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害怕，她不安，她不知所措......

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她奔跑在她热爱的森林里。明明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却发生了她一生中最大的灾难。

Apollo and Daphne, Bernini, 1625

Bernini为我们刻画了一个动态的神话故事。

站在Apollo and Daphne前，我们周身吹拂着森林里的风，我们的每个毛孔感知着森林的气息。

这一刻我们不再身处方方正正合起来的博物馆，而是仿佛被领进了一片广阔的树林，看着这个故事在我们眼前发生。

是的，不仅仅是雕塑定格的这一瞬间。而是这一瞬间之前和之后的一切。

或许，每个看完故事的人，对这一场闹剧般的爱情都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和感受。

但我相信，如果要从那以后便戴着桂冠的Apollo来回想这段故事的话，他或许会抱着月桂枝装饰的里尔琴(Lyre)说：

“如果这场爱情注定是个玩笑，那么我希望这个玩笑长一些，再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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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oque：一种过度华美的艺术风格，上承文艺复兴，下启新古典主义；在18世纪后期发展成为Roco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