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已经是七点四十三分,在我们这个小镇上,都已经结束了晚餐,开始各自的饭后休闲。
外公外婆已经拿着躺椅放在了门口,舅爷爷也照常过来了。
他们把茶放在一边的凳子上,三个人就开始唠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了。虽然白天多半燥热,但晚上的小镇其实是很清凉的,所以老年人们也不躲在家里吹电风扇看电视,都三三两两约在一起乘凉。
有像我外婆这样唠嗑,也有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的,外婆家坡下的广场,也有一群阿姨们凑在一起,借着收音机高昂的音乐,开始一天一次的广场舞。
他们并不惧怕蚊虫,也很享受这样悠闲平淡的时光。
我躲在房里,开着灯,看我的书。
可那些声音都钻了进来,同我书上的文字掐架,势要把我的注意力拉过来不可。
我只好放下了手里的书。
舅爷爷同外公外婆讲哪家的儿子哪家的媳妇,谁赚了钱谁又落得不好,反正这周围的村村落落的,他们都似乎认得,都能讲个滔滔不绝。
但我其实一个都不晓得。
广场的音乐嚣张的凑近我的耳朵,但我搜遍了我脑子里的曲库,也不知道是哪首歌。只知道女音很高,阿姨们很嗨。
除此之外,毫无所得。
因我们这个镇子,山也好水也好都不少,自然树也少不了。
哪怕周遭嘈杂的声音太多,仍有蝉鸣悠悠传来,一只又一只,像是开演唱会一样,从密集的枝叶里钻过来,躲过广场的收音机,穿过外婆的头发,钻进我的房间里。
我倘若要走出房门,超市在哪,油炸店在哪,学校在哪,我都能清清楚楚,倘若让我绘,我能把整个小镇绘出来。
因为我无所事事又精力旺盛的初中时代啊,就是在这个小镇上度过的啊。
我们那时没有手机,不知道要刷微博看番剧,只知道一堆子矫情的少女情怀。白日里也好,夜里也好,总要想着办法到处走走停停,到处唠。
以此来消耗我们不知疲倦的青春。
我们知道哪里幽静,碰不到闲逛的老师们,我们知道哪里吃的多又便宜,那个三年,实在是美好的纪念着我们的智障。
我记得,学校操场后面有一座山,虽然我们走后学校许多建筑不是推倒就是重修,几乎完全没有了旧时的模样。但,庆幸的是,那座山还是好好的立在那里。
刚踏上那座山,走不久,就会发现有个池塘,那池塘的水并不见得所谓清澈见底,但所幸,鱼还是有一些的,我初中的班主任常常约着别的老师,拿着桶和钓竿鱼饵,去钓鱼。
再往上,就是没有路的沙地了,半山腰处有一片密集的树林,钻进去往右边下,会有一片竹林,我们这边,竹林确实不是稀罕的东西,倘若累了,倒是可以在树林里歇歇脚,我们同学有次办生日聚会,就是一堆人跑到树林里瞎闹腾的。
继续往上,又是一片树林,虽然山并不高,因为我们属于平原丘陵一带,但站在山顶,风掠过树叶,拂在我脸上时,哪怕我是个近视眼,往下一望,也会有会当凌绝顶的畅快之感。
偶尔我们还会在上面喊,让声音同风一起荡向远方。
倘若是春天上来,会有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我们时常三两成群,跑到山上去摘映山红,上蹿下跳,好不乐乎。
除了常常往后山上跑,我们也常常往河边跑,就是我第一张图。
一边是人家的住房,一边是田野。
小道狭窄,三个人同行不可。
行走在小道的时间不定,只看心情,有时会是午时,坐在桥边的大槐树下,阳光会穿住枝叶缝隙,落在我们尚且稚嫩的面庞上。
而对于那时的我们,水,阳光,田野,这所有的美景都没叫我们注意,只有那些琐碎的心事才值得我们大谈特谈。
偶尔会是傍晚,在晚饭和上晚自习的间隔里。
那时天色微微暗了,水面都显得宁静,知了在树上不厌其烦的叫着,连田野间的蟋蟀也要来争辉。或许会听到母鸡们叽叽喳喳的乱叫着,因为天色已晚,鸡要被赶着回笼休息了。狗也是,三两个四处追逐着,猫猫们都很乖,除了偶尔夜晚时会发春。
我们走的累了,就坐在田埂上,说几句话,又安静下来,看着水,望着变成浅灰色的天。
等到时间到了,就三两成群回了学校,到了中间下课,又跑到学校花园里。
花园里其实没什么花,野花倒是有一点,那种一碰到就立马掉下来的蓝色小花更是多,花园里有水泥做成木头状的桌椅,我们就坐在那里,时而会被突然回来的班主任捉包,然而又灰扑扑怂唧唧的回教室。
这大多都是我们春夏时的休闲,等到了秋冬,我们白天晚上基本都是待在走廊里玩,尤其是冬天时,最喜欢三两成群窝靠在走廊里,懒洋洋的晒阳光。
碰到下雪,就会一个两个跑下去打雪仗。
可惜的是,自从去了上海,再也不能体会下雪的校园。
我们偶尔也喜欢下雨,窝在教室里讲鬼故事。或者玩一些现在看来很无聊的游戏。
我最喜欢坐在床边,看雨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让玻璃都弥漫上水汽,不理会他们互相瞎闹的欢笑声,拿起笔,写一些似是而非的文字,以达到装逼的目的。
说起来,这个小镇,哪里几乎都被我们跑遍了玩遍了。
今年暑假回家时,碰到我弟和表妹期末考试,听着我妹的朋友早早的就来等她,约她去学校。
突然就这样想起我的少年时光。
一下子,我们就成为了二十岁的成年人。
转眼间,东西南北,各自天涯,除了暑假寒假时碰到个面外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这样每天都能遇到的日子就这样悄然而去。
我同我正在实习的朋友唠了一上午的嗑,她下午立马就要回芜湖,开始她永不停歇的倒班制工作。
我往回走的时候,只想到一句话——青春,一去不返。
在这个暑假里,我很少出门,偶尔写文章,大多看书看电视剧看新闻。
我的日子平淡到可以长蘑菇。
但偶尔同老友的碰面又让我觉得很是愉悦。
我在这样的小镇上,度过了将近十五年的时光。
从我踏上往上海的客车时,我的故乡,我的小镇,从此再也没有春秋,只有冬夏。
但庆幸的是,我尚且有回忆的能力。
广场舞阿姨们都回家了吧,我外公外婆也准备睡觉。
除了那些远远的交谈声。
只有知了在不知歇的鸣唱,狗偶尔传来一点吠声。
一切都归于平静。
夜色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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