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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程主任的风流

[短篇小说]程主任的风流

作者: 程文敏 | 来源:发表于2017-05-25 12:35 被阅读828次

    程主任的风流

    □程文敏

    计生办的程主任找到我,他想我为他写篇个人专访。我颇感意外,组织部把我下派到这里不久,人、事都有些生分,况且无职无权,向来都是我对人家客客气气,猛然受到程主任的热情礼遇,你可以想见我当时的受宠若惊。我的瞳孔睁得很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结结巴巴的,呃,哦?嗯。吞吞吐吐显然不是应承领导与前辈的口吻。他一愣神,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不想出这样的风头,是局里的任务,很多乡镇都搞了,日报上整版都是。

    他完全误读了我的眼神,我早就做过宦海沉浮的思想准备了,他爱慕虚荣也好,假公济私也罢,与我何干?难道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这些老辣的姜棍眼里都是酸涩迂执、天真无邪的愣头青?我连忙解释,程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接着欲擒故纵地沉吟,那么长的东西,我真没搞过,我一个编辑都不认识,写了恐怕也上不了。在周围人面前,在耍笔头方面,我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我所忧虑的是镇政府既有红头文件任命的王宣委,也有正襟危坐在党政办的许秘书,我贸然揽下这活儿,那不是等于骂他们尸位素餐,形同扇他们的耳光吗?

    程主任嘿嘿直笑,拍拍我肩膀,年轻人,又谦虚了吧,省委组织部下派的高材生,你写的新闻报道,大伙有目共睹,领导是知道的。我跟日报的金主编交情好的不得了,到时候接他吃顿饭,你也该认识一下,混个脸熟,以后上稿也容易些。

    真的?好,我试试吧。那就能见报了,那太好了。还是老同志想的周到,我的欣喜之情不能自抑。谢谢,感谢程主任。像我这样的俗人,潜伏着一肚子的奴颜媚骨,恰逢天时地利,讨好的话会脱口而出,一点都不觉得肉麻饶舌。快乐的语气像极了千里马遇见伯乐的嘶鸣。我赌最后一块钱,换作是你,也好不到哪去,你文人的自矜定然抛到九霄云外,一点儿屈做刀笔小吏的可耻感都没有。

    应该我多谢老弟你才是。相互支持才能搞好工作嘛。以后叫我老程就行了。程主任说着说着,就称兄道弟,听着有些贵恙的,可这剔掉了倚老卖老的意味,我心里到底还是很受用。

    老程很高兴,酒糟鼻瞬间红光闪烁,他力邀我下馆子,我也晕乎乎有点找不着北了,看来自己着实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正在受人所托,而不是被动接受安排。我嘴上说,不必了,喝酒误事。老程告诉我,此言差矣,我们关系不一般,才跟我讲,这可是他工作两十年悟出的一点道道。革命就是请客吃饭。喝出感情,彼此抬庄,工作才好开展。干部就是要喝酒,不喝酒是干不成事的。年轻人要想得到领导的赏识,举杯致敬是终南捷径,所谓酒精考验嘛。

    落席时,加入一个女的,我认得,是计生办的邹专干,薄施的粉黛掩不住她眼角的鱼尾纹,不过脸保养得白生生的,且看不见麻子,要是胸没有托钢丝,臀没有穿塑身衣,还算前挺后凸,不失风韵。她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蹭一顿饭。接着娴熟地开启陈酿,白皙的手指柔软丰腴,焕发出美丽而淫荡的双重光芒。老程有这样的左膀右臂,饭局顿时隆重起来。

    我们一起干了一盅,又互相敬了两杯,算是酒过三巡。老程鼻子上的疙瘩潮红鼓舞起来,说话开始掏心掏肺,无所顾忌。狗日的许秘书,好像老子非得求他似的。我量他也写不出子丑寅卯。这下我懂了,王宣委是领导班子成员,不用问,能写也不会写;写东西多伤脑筋啊,又不是书记、镇长的讲话,碰许秘书的壁是必然的;他转而寄希望于我。我真是过虑了,隐隐飘着的那朵愁云消释无影。在同事的罅隙间,我觅得一寸用武之地,镇政府的曝光率大幅提升,为领导的政绩宣传造势,为人民生活的日新月异鼓与呼。在这个意义上讲,我用行动支持王宣委、分担许秘书的工作,何嫌隙之有?

    邹专干陪着笑说,程主任喝多了,戏言,都是戏言。可能在她看来,我毕竟在党政办打杂,和许秘书同在一个屋檐下。她的心眼是多余的。疏不间亲,我不傻逼,我初来乍到根底尚浅,要谨言慎行,跳出党同伐异的怪圈,更何况我一直在忍耐许秘书媚上欺下的嘴脸。倒是她不无责备的口吻流露出女人的无限柔情,我几乎肯定,她和老程有一腿,并且瓜葛纠缠,枝蔓紧密。我见过邹专干年富力强的配偶,我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位大腹便便年奔半百的小老头,破鞋搞到他的境界很不容易,我甚至怀疑,计生办的女专干不会都是专给老程干的吧?想到这,我妒忌火冒,艳羡陡生。

    老程也不劝酒,碰罢杯,脖子都不仰,酒似水穿喉入肠,近乎梁山好汉的豪气干云。酒催肝壮火,他眼睛红得李逵一般,说,程老弟不是外人,这一点酒算什么,我还怕那王八羔子不成?那小子屌个毛啊,胸无点墨,即使写了,也是垃圾,就算领导看到,也不会有印象。不是我说,报上的牛皮看不得,千人一面,都成孔繁森、焦裕禄啦。那样的干部快绝种了,时代先锋也是人,有血有肉,总该有细节的不同吧?

    我听得如芒刺在背,汗颜不已。之前,我满以为可以草草应付了事,根据老程提供的零星材料,结合我这段时期摸爬滚打的经历,足够我泛泛无边地高谈阔论,类似“程永清同志几十年如一日地扑在计划生育工作上,默默无闻、兢兢业业……”这样的话如泉涌尿崩,洋洋数千言,版面被不可忽视地占据一隅。那样的话,肯定无可挽回地流于恶俗。是啊,不惟作者,每个读者都厌弃叙述语言乏味流俗,人物形象单调干瘪。我之所以乐意写那些速朽的玩意儿,是想靠它沽名钓誉,没准引起某个头头的注意,调我入其麾下,咸鱼于是乎翻身。

    我、邹专干和老程酒足饭饱,后者慢悠悠地剔着牙,径直到收银台,拿了三包黄鹤楼,一并签字画押。我不想学抽烟,仍是接过一包,捅进口袋,日后随时做个人情也好。邹专干是女流,更不会抽烟,可这并不影响她欣欣然将烟塞进坤包。这当儿,我深刻体会到,原来吃饭真他妈好!

    老祖宗制造出酒,确实有她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酒逢知己千杯少,很多话确乎只在觥筹交错中才能听到。老程几乎要和我结成忘年交啦,快得难以置信,热乎得令我不知所措。

    老程的意思是,他的个人先进性事迹不能流于空泛,只是一味夸他工作狂,舍小家顾大家,那样既失真,又显得没头没脑,与别的先锋人物比起来毫无特色。换言之,要写出他的与众不同,要说他的一丝不苟,也要说他的不拘小节;要讲到计生工作的重要性、艰巨性、长期性,同时讲到他在思想与行动上与时俱进,和不为流言所动,不为威武所屈,不被任何困难吓倒,以及忠于职守几十年默默无闻安贫乐道甘于平凡岗位。一言以蔽之,无论我怎么写,要让读者,尤其是领导看了,觉得可信,此人可嘉。

    我俩已然交情菲浅,笔能生花,树立老程高大全的光辉形象不难,可要达到跃然纸上的理想效果,还得纵深推进,深入挖掘。遗憾的是我对计生工作仅知皮毛,停留在每逢春季宜人就搞结扎突击月的感性认知阶段。这个嘛?好办。老程一拍余红未消的脑门,你们文人不是讲究体验生活吗?我们下乡去。和对象户接触,你就知道搞这个有多难。我直犯嘀咕,原本以为他饱食终日,和酒囊饭袋差不离。是我自命精英?还是我残存着民间极右的仇官余绪?或许我浸淫日久,蜕变为一丘之貉不远矣。

    老程说,镇区周边的示范村没什么去头。该上环的上环,该结扎的结扎,漏网之鱼长年都在外流亡。我们的目的地是偏远的金盆村,该村的湾子不是窝在担山之麓,就是伏在溪涧之畔,通村公路还在长远的规划中。老程说,我们不是去搞检查。他在我的笔下出不出彩,零距离深接触调研到的第一手情况至关重要,这就得舍近求远。

    计划生育服务专用车是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内座位前排皮革完好,后两排大概因不断强行拖运盛怒的对象户,已成愤怒状,皮开絮绽,白花花一片。没想到老程年纪一把,鼓捣起车来也不含糊,驰过狭窄凹凸的砂子路,尘土飞扬,却不怎么颠簸。日上三竿时抵达当铺金,径直去了金支书家,过村委会而不入,那里只有迎检、过党员生活和开村民大会才用,平日办公、接待基本上在金家“官邸”。据我所知,村里的情况大抵如此。

    老金冷不丁听到喇叭响,趿着呲牙咧嘴的拖鞋迎了出来,大脚丫子探得像一排王八的脑袋,但这并不妨碍他身披价格不明的西装,闪着镶金门牙,老脸挤成菊花状,跟我们握手寒暄。今天天气哈哈哈,稀客稀客,引我们进客厅落座,烟分给老程的时候,我就连声说不会忙不迭摇手,烟兀自飞入怀中,只得接住,夹在耳朵也不是,扔在一旁也不是。老金说,小伙子还没学会哈,笑漾未平,又夸我年轻有为,下面也就没词了,然后就跟老程攀谈了很久。只见他俩吞云吐雾,连抽三根烟。

    第一根烟先是不荤不素地说我们此行的目的。老程把我在地方日报发的那些火柴盒抬举得跟什么似的,老金这下抓住论点盛赞了一番。转而互倒苦水,对于各级的检查大发牢骚,一次迎检就是一次造瓮运动,择日请上峰入罢了。游戏规则是——无可奈何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还得按组织“原则”执行。

    话匣子打开了,就腾云驾雾啦,谈了现如今,第二根烟就开始遥想当年雄风。这些年大环境变了,出台了“七不准”,干部带上紧箍咒,现在把群众一点办法都没有,有时为了应付检查,还得做他们的工作,求他们配合。以前的铁血手腕打造出来的一片大好形势付诸东流。金支书从他那再也干不动的爹手中接掌权柄时,老程还是小程,复员回来刚进乡政府。那时候的标语口号说,“多生一个孩,叫你穷三代”;“动不动三分钟,再不动龙卷风”;“茅屋烧成灰,瓦屋拆成堆”;“上吊不解绳,喝药不接瓶”;“宁可多一座坟,不能多一个人”……当初小程牵猪拉谷拆屋下瓦,放在旧社会,那可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要是心不狠手不辣,必定要被一票否决,跌破饭碗卷铺盖走人。饶是如此,说句不恰当的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人当掉裤子也要生儿子。有人逃进莽莽担山离群索居,焚树开荒,播玉米,种红薯,竟得度日。乡政府组建执法队进山围剿,那一夜,包围了超生游击队的小木屋。十几支手电筒齐刷刷亮如白昼,屋顶的茅草在闪动的光柱下瑟瑟发抖。穷途末路的对象户负隅顽抗,歇斯底里地暴喝,谁让我断子绝孙,我就跟谁拼命!搞得喊话的综治办主任像老电影中的皇军翻译。十几秒钟后,手持高压电棒打先锋的大块头小王惨死于躲在柴扉后面的莽汉之手,听到一声凄厉嚎叫的执法队员蜂拥冲进,蜷缩在稻草堆中身怀六甲的妇人号啕求饶。角锄自小王的天灵盖穿脑破喉,他显然不甘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横死,双眼瞪得像一对牛卵子,魁梧的身躯像泄气的皮球瘫倒成干瘪的一堆,还没有来得及抽搐就咽了气。执法队员经过瞬间的惊愕,愤怒地往死里揍那个中年汉子,告饶无门的妇人操起剪刀鱼死网破地扎向拳打脚踢最着力的小程。所幸是扎到肩胛,没扎到要害,趴在医院的小程想起了就后怕,要是再扎深一点或偏两寸,自己不是死就是瘫。老程这会儿谈起,又觉得小王光荣得有些窝囊。唏嘘不已,这都是命啊!他们的霹雳手段源自“要想富,少生孩子多栽树”的菩萨心肠,可惜总有冥顽不灵的家伙恨之入骨。这情形好比伊拉克战争中的美国大兵一腔热忱地去解救水深火热中的萨达姆的子民却频遭反动武装分子的冷枪。

    我适时打断问,这些恐怕都不宜报道吧?

    老程说,那当然,现在我们只是私下诳一下。

    老金干笑两声,指点迷津,你就不能绕点弯弯,工作再复杂,再难,我们程主任不也挺过来了?还一猛子扎几十年。我操,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支部书记。

    第三根烟是老程回敬老金的。说真的太累,不知不觉就说起荤的,袅袅烟痕无比快活起来。还是关于当铺金的,老金问老程,赵荷香,你不会忘记吧?她当年可是你的包保对象。这口气让老程大为警惕,忙不迭抢白,老金,你个屄嘴,还想栽赃嫁祸。她可是你们村的活宝,好几年突击月都算一个指标,她每次引产都是你领去的,嘿嘿,保不定那种是谁的呢。老金一阵窘,瞧瞧,我还没说什么呢。指指我,你这样是要带坏小同志的。我本来想告诉你,她前些日子被儿子接到城里去了。

    有关赵荷香的传奇我在办公室早先也有所耳闻,情况是这样的:赵氏孀居多年,前后竟上过四次环,堪称指环王,以致眉飞色舞的同僚唾沫横飞地侃起荤段子,总是将“骚货”说成“奥迪”。计生办的同志打心底欢喜这个角色,有好些年她帮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一个指标任务。关于她怎么上节育环也不凑效,肚子依旧我行我素兀自变大的问题,大伙探讨起来乐此不疲,那股热乎劲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饭局中的气氛经此调节,红男乐呵得几欲岔气,绿女欢愉得花枝乱颤,一点都不觉得五十步笑一百步。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有两种传神的揭密如下:

    1.不知多少汉子搭过这辆奥迪公汽。环子纵是百炼精钢,也不敌百家不倒金枪,千捅万杵,滑落不觉耳。

    2.某君乃三代单传,年逾不惑方得千金,待五年方允其妻取环,怀二胎。先人九泉之下,忧郁不已,托梦授之以秘,刨坟破棺,得银钩一柄,轻然试焉,妇人下体屏障即除,云雨无度,后果得贵子。此后求医者如云,空空妙手,应接不暇,遂成异士。

    关于赵寡妇的秘史,我原本想知道更多,可这两只老狐狸都打住了,坚决与之划清界限,针对我狐疑的眼神,重申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工作。

    再问下去也是枉然。老程干脆提醒,我们该走访育龄妇女了,拿出花名册,勾出钱云云、孙桂花、李红梅诸流,说,老金你带个路。老金说,小媳妇钱云云伢崽生了没几个月就和男的打工去了,李红梅前两天回娘家还没回吧,我们去2组大屋李桂花家。我靠靠,不愧是一村之长,对村里的小媳妇、大婆姨了如指掌。

    乡间小路九曲回肠,左右开满油菜花,前后同样开满油菜花。遍野都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氤氲着泥土与花粉的气息。田埂焕发着青草特有的反光,许多油菜的花枝都伸了出来,像美人的水袖,轻轻拂面。我很兴奋,在前头颠颠小跑,像个行歌咏志的田园诗人,东摘一朵花,西扯一根草。突然花丛摇晃,分开两股,油菜垅里钻出一个姑娘,两朵菜花缀在微乱的咖啡色的瀑发上,许是枝花迷眼,一只玉手的葱指羞掩着眼眉,另一只手却在腰间慌乱地提拉,怕是闻见人声一泡尿还没拉完。是说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声音的捏,对了,是隐约的液体喷涌的哨声,嗯,松软的新泥还在欢快地呻吟呢。我操,难怪乾隆佬儿那么喜欢下江南。于春光明媚之时景致秀丽之地邂逅天真烂漫之村姑,诚美快也。

    随后的老金囔起来,桂花,你怎么在这?

    哦,我惊讶起来,难道她就是我们要去走访双女户?不会吧,农村里叫桂花的女子多的去了。产后还这般窈窕,这就是新农村的好处啊。

    呃——是金书记啊,我出来采茶的。到油菜田采茶,尴尬愈发难以掩饰,桂花的脸红扑扑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隔几丘田之遥的梯田上,几个采茶女在忙活个不停,往山高处,棘杂花白云般大团大团开着,遍野的杜鹃花火烧云般烂漫。

    我翻了翻笔记本,将信将疑的问,你叫孙桂花?你男人是李树生?

    桂花渐复常态,说,是啊。我家树生今天到镇上去了。你们找他有事吗?

    老程说,没,没什么事。我是计生办的,你的两个孩子快三个月了吧,我们是来对你做随访服务。

    你们放心,即使我只生一个女儿,我和树生都不想要了。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时,桂花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母性的光辉。我确信她说的是真话。婚育新风润物细无声地潜入人心了,假以时日,慢慢的生根,渐渐的发芽,一如旧习约定俗成。这也许过不了多久。

    老程说,走,那边还有几个采茶的妇女。我说,不用的。我找到灵感了,能把整篇报道都写好,真的。

    那还访个屁啊,再继续随访小媳妇儿,就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了。打道回府吧。金支书家的饭也该熟了,吃着酸菜炒竹笋,嚼着熏野猪肉,喝着枸杞药酒,最后再来碗锅巴粥,好不惬意!生活还能怎样呢?一篇小说也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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