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些年的外公

作者: 兰京 | 来源:发表于2022-02-18 20:59 被阅读0次

随着外公和外婆年龄见长,舅舅们都在劝说外婆卖了她养的那几头羊,这样外婆就不会因为羊而操劳了。

母亲也多次劝过外婆要注意身体,找个时间把养的那几头羊卖了。对于这样的话,外婆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她说:“养几头羊不容易,要是把它们卖了,妈一想到羊贩子杀它的场景就难过。”

反反复复地说过几次后,母亲不再对外婆说起卖羊的事情了,因为她知道,外婆对养的每一只动物都有感情。

有好几次,母亲帮外婆去给羊喂食。她把搅拌好的一盆饲料放到羊的近前,让它们吃,只见它们用头上的角差点顶翻了盆子,而且还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母亲,就是不吃一口饲料。

无奈之下,母亲只能让外婆去喂了。等到外婆把那盆饲料重新放到羊的近前时,只见羊看外婆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它们还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回的蹭着外婆的腿,很快就把盆中的饲料吃了个精光。

“妈,你的羊还要你亲自喂给它吃,我喂都不吃,差点顶翻了盆子。”

“这羊它怕生。”

还记得外婆家里曾养过一条很不纯的狮子狗。那只狗养了大概七八年的时间,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年,肚子上长了一块肿瘤。起初这块肿瘤很小,直到最后,肿瘤已经长得很大了,甚至影响到了狗走路。

在狗快要死去的时候,外公不忍心看到狗趴在地上痛苦的样子,于是他便把狗放到了几公里外的荒地里,让它自生自灭。

谁曾想过,一个晚上过去了,当外婆打开屋门时发现,狗又爬了回来,就趴在门口。当狗看到外婆的身影时,它艰难地摇动着自己的尾巴,眼睛一直往上翻动着,看着外婆,只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外婆看到狗的样子,心疼了起来。她蹲下身子,摸着狗的头,叹着气。之后外婆为它挤了一碗羊奶,放在了它的嘴边,它一边摇着自己的尾巴,一边歪着头,用舌头慢慢地喝着羊奶,等到羊奶喝到一半的时候,狗没了力气,就静静地趴在那里,没一会后便安静地死去了。

狗死了以后,外公挖了一个坑,把它放在了里面,然后外婆特意拿了一个馒头放在它的身边,让它在路上不会饿着,最后外公用土慢慢地将它一点一点地埋在了土里。

外婆每次想起这条狗时就会觉得可惜,但凡她养的每一只动物,要是得病了,或者受伤了,外婆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将它们治好。

还记得以前外婆为了让狗的病能好的快一些,她总是偷偷地把药藏在馒头里,哄着它吃下去,那个场景每次想到都会觉得温馨。

母亲觉得外婆非常的善良并且有时候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事情还要从外婆养的公鸡误食了老鼠药以后说起。当时家里的老鼠泛滥了,有时都能看见老鼠从眼皮子底下跑过,为了清除老鼠,外婆不得不在屋内和屋外的角落里投放了老鼠药,谁知道屋外的老鼠药竟然被外婆养的鸡给吃了,当外婆发现这只鸡时,它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看到快要死去的鸡,外婆慌了神,她想也没想就用刀子割开了鸡的嗉囊,用肥皂水把里面的食物清洗了干净,然后又在鸡的嗉囊里放了一些小块的馒头,最后用针线将割开的口子缝了起来。

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外婆的手颤抖个不停,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再把鸡的伤口缝合好了以后,外婆心想着:“已经尽力了,就看鸡是死是活了。”

果然万事都有奇迹,鸡最后安然无恙的活了过来,只是在它的脖子上就一直挂上了针线的痕迹。

母亲一个星期要给外婆家打上两次电话,不管有事没事,都要说上一些话,这样母亲才能安心。有时候,我总能听见母亲和外婆在电话里聊的很开心,而母亲的笑,永远像一个孩子的笑。假如母亲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时,我不用猜就知道电话的那头一定是外公。

外公自打年龄越来越大以后,记性和耳朵就不灵了。每次母亲与他通话时,一句话总要重复上三四遍,有时候外公实在听不清时就会说:“唉,老了,耳朵不中用了,听不清你说什么了,就这样吧,挂电话了。”

有时候他又不这样,而是换一种语气说:“喂,声音大一点,你不说话是不是你电话有问题啊。”终于听清楚后他又说:“唉,我就知道是你电话有问题。”

在我很小的时候,外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我家里一次。每次来家里的时候,总会带上许多好吃的。母亲每次都会对外公说:“爸,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买什么呀!”

外公很不高兴地说:“大人都嘴馋,何况小孩子,零食不分大小。”于是至今外公来家里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好吃的。

夏季是一个非常让人留念的季节,因为在这个季节总有吃不完的水果。仍记得我一次次的站在自家门口,等待着一个顶着烈日,戴着草帽的老年人骑着个自行车,在自行车后面永远捆着一箱苹果,慢悠悠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当我看到这个老年人的时候,一准会飞快的跑过去大喊:“外公,你来了。”然后我会帮外公推着自行车,等走到自家门前时,我会再次喊一声:“妈,我外公来了。”

对于我和外公的感情,是从小就烙在了我心里的。母亲曾说过,我是在外公肚子上长大的。在我满月以后,有一段断奶的经历,那时候母亲将我放到外婆家里一个星期,在那个星期里,我的生活大约是两种状态,一是吃奶,二是趴在外公肚子上睡觉。在外公家断奶了一个星期后,我母亲将我接回家时,我整整嚎啕大哭了一个晚上。

外公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是可爱的存在。有次母亲因为外公的到来,特意煮了水饺吃。当我把盛好的水饺端到外公面前时说:“外公,今天要多吃点。”

“没问题!”

“外公你能吃几碗?”

外公咽下了嘴里的水饺,然后用手比了一个八,当看到这个数字时,我惊呆了:“天呐,八碗!”

外公可以吃八碗水饺的形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信以为真。直到在我上高中的某一堂课时,突然回忆起了这段往事,差点让我笑出了声。以后的岁月,每当自己沉思的时候,一想到这个场景,我都会微微一笑,那时候我便知道,自己是想外公了。

不知从哪一年起,我的印象中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在夏日的阳光中骑着自行车,戴着草帽,捆着一箱水果的老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了。

母亲回忆往事时总会对我说:“你外公多疼你,以前苹果熟了的时候,总是大老远的骑着个自行车给你送苹果吃,以后啊,没事了要多去看看你外公。”

外公上了年龄以后,再也没有骑过自行车来我家里了。一年之中,除了过年来之外,其余时间都很少来了。于是我和母亲去外婆家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有时候赶上忙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外婆家里了,外公准会打电话问:“忙什么呢,怎么不来家里逛逛啊!”

“最近忙,过一段时间就去看你们了。”母亲说。

“你们没有时间的话,赶明我就一个人去你家里了。”

母亲当然不敢让外公一个人来家里,怕路上出点意外,毕竟年龄大了,所以她总会在电话里哄着外公说:“过几天就去你们家了。”

外公当然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来的,他只是在电话里发发牢骚。母亲挂了电话后总说:“你外公现在成了老小孩了,啥事都要哄着。”

外公和外婆年龄大了,心却闲不下来。每当苹果快要熟的时候,就早早地打电话说:“过段时间来拿苹果来。”

“苹果不是还没熟吗?”

“有些苹果熟了,已经可以吃了,你们先来拿一些熟的回去,等到苹果都熟的时候,再来拿。”

于是每年夏季,苹果熟了以后,外公总会打电话来催着让我和母亲去拿苹果吃。有时候实在是抽不开空去,外公就会打电话来问:“怎么还不来呀,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就给你们送过去了。”等过了几天后,外公又会打电话过来催:“你们啥时来拿苹果啊,要是再不来拿苹果的话,就要被你大哥二哥他们拿完了。”

等到我和母亲好不容易去了外婆家的时候,外公就会早早地把从树上摘好的苹果放在桌子上让我和母亲吃。吃完一个后,外公又拿起一个说:“再吃一个,苹果还有很多,回去的时候给你们多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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