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冻死了。此时,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割裂般的疼痛。腿关节那个地方尤其难受,像有把钝刀在里面不轻不重地刮着。
这时的菱花多么渴望能有一盆热水烫烫脚啊。如果还能有一碗热乎乎的稀饭那就更好了。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热水,没有热稀饭,甚至连一床可以温暖她的旧棉被都没有。
菱花,不要等了,回家吧!
小女孩听见有个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在呼唤她,呼唤她回家。
是啊,回家吧。回到家里就能泡上热水,喝上热稀饭,盖上暖和的棉被了。
不!
不!
她不能回家!
她要在这里等黑子!
菱花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她不想再听见那些可恶的声音,她不能被它们诱惑。
又冷又饿的菱花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桥洞口。她在守护自己心里的希望。虽然那个希望是多么的微弱。但她还是要守着,因为她相信只要好好地守着自己的希望,那希望总有一天肯定会来眷顾她的。
乡下的冬夜实在太黑了,那黑就像一大团化不开的浓墨。那团浓墨吞噬了白天平原上存在的一切。村庄不见了,田野不见了,河流不见了,人也不见了。菱花睁大双眼努力地想看到点什么,但她什么也没看到。
黑子怎么还不回来?今晚他会回来吗?
有点绝望的菱花冷得实在受不了了。怎样才能让自己暖和一点?菱花挣扎着爬起来,双腿紧紧地跪在稻草床上。她要给自己做一个围裹儿。反手抄起压在稻草下面的芦席,菱花细细密密地谨慎地卷起芦席上的稻草,最后扎成一个横着的芦席稻草筒。手巧的菱花接着又抽出一些稻草编成了草绳,她将那筒紧紧一扎,很快一个结实的围裹儿就做好了。菱花蜷着身子躲在围裹儿里,现在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稻草筒上了,但愿这个稻草筒能帮她熬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躲在稻草筒里的菱花感觉好多了。吹在身上的寒风似乎也小了不少。这下,她又鼓足了继续等待黑子的勇气。
黑夜损坏了菱花明亮的眼睛。现在她只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桥洞外的声音。但在这个寂静寒冷的冬夜里,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几声野鸟的鸣叫,菱花什么也没听到。
她心里那股热切的盼望如同她的身子一样,在寒冷的北风中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天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地亮了。远处的树、近处的炊烟都慢慢地清晰起来。昨夜消失的村庄、田野、河流现在又重新出现在菱花那双明亮的眼睛里。
黑子不会回来了!黑子又没回来!
哀伤的菱花终于扛不住内心的失望小声地抽泣起来。
伤心的抽泣声宣告着平原新的一天开始了。人们又要忙碌了。但又有谁想到有个女孩竟在废弃的桥洞下熬了一个冬夜,她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不知哭了多久,又饿又累的菱花蜷缩在稻草筒里睡着了。
那一夜,菱花没有等到黑子。黑子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还会回来吗?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菱花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忧心如焚的菱花顾不上自己,赶紧去黑子家看望瞎眼爷爷。
昨晚她竟然忘了捎信给瞎眼爷爷。
不过,等菱花看到瞎眼爷爷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瞎眼爷爷已经知道黑子在二狗子家,他很放心。
菱花继续骗着瞎眼爷爷。她告诉瞎眼爷爷黑子今晚还要留在二狗子家照顾折了腿的二狗子。
瞎眼爷爷乐呵呵地答应着。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就让他留在那帮忙吧。”
瞎眼爷爷让菱花捎信给黑子,叫黑子得了空就回来看看他。
菱花满口答应着瞎眼爷爷,并保证一定让黑子逮个空回家一趟。
这下瞎眼爷爷笑得更欢了。干瘪的脸上开出了朵朵灿烂的野菊花。
出了黑子家,菱花就彻底绷不住了。她蹲下身子,靠着墙,默默地任眼泪一颗一颗地砸落在干燥的泥土上,扬起细细的灰尘。黑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怎么兑现自己给瞎眼爷爷做的承诺。
傍晚,菱花回家捧了一床被子然后又赶去了桥洞。她还要在桥洞里过夜。她还要继续等待黑子。菱花不愿死心也不会死心,她一定要等到黑子。
她坚信她一定可以把黑子等回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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