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女婿

张家村有个张员外叫张景瑞，娶妻王氏，老两口都是半百之人了，膝下只有一位千金，名叫张丽英。

张丽英十六岁了，出脱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眼看着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老两口开始留意，打探，给儿女快点找个婆家。

有一天，张丽英在去外婆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人小混混的纠缠，张丽英吓得大哭。这时有一位书生模样的小青年恰巧从此处经过，正好看了这一幕。书生二话不说，大喝一声："青天白昼，竟敢调戏良家女子，难道你就不怕王法了吗？"

小混混转向了书生，恶恨恨地说："是不是活腻了？谁要你来管闲事？"，说着向书生扑来，书生一个扫膛腿，让小混混扑地倒在地上，来了个嘴啃地。小混混返身站起，急了，气势汹汹地又来抱书生腿，书生腿上用力一甩，甩出几尺远，小混混的腿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疼得他呲牙裂嘴，哇哇乱叫。想不到书生并非文弱书生，还有两下子防身的手段。

书生给张丽英使了个眼色，"姑娘还不快走，这有啥好看的？你我正好同路，我护送你一段路程吧。走！"

为了避嫌书生故意拉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张丽英好几次加快了速度，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想和书生说说话，人家帮她脱离了危险，起码得道一句感谢的话吧。可每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接近了，书生就又故意地拉开一些。张丽英急了，在后面大声嚷嚷："喂喂，慢些，我都走不动了，你急什么，我又不是狼，能把你吃了不成。我有两句话想问问你。"

"姑娘有何话，但讲无妨。"书生脚步放慢了下来。

"今天多亏了你的相救，谢谢了。你家离此不远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说话吧，要不，这么长的路途简直把人能闷死。"

于是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其实准确地说，都是姑娘在一直地说着，书生像个小学生似地认真地听着，只是哼，对，噢地应着。有时张丽英也会问到书生家里的一些情况。

原来，书生也是附近村里的一个书人，是个秀才，名字叫杨尚文。父母在他八九岁上相继地亡故了。至今尚未婚娶仍是孤身一人在家苦读。张丽英很是同情杨秀寸的不幸境遇，甚止还为他流下了同情的泪水。看看秀才也是个有上进心，而且很善良的人，她又想到了将来父母给她能找到像秀才这样可心的好人吗？不可能！

张丽英问书生："杨秀才，你何不娶个媳妇好好过活？"

"我家一贫如洗，拿什么娶媳妇？谁愿意跟我这个穷书生？"

"我让我母亲给你说个人，你愿意不？"，说着她不自觉地先就红了脸。

"行行，那就多谢了。"说着，书生竞张丽英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丽英转回头用手指指着身后那个村子，对书生郑重地说道："我家就在那个张家村，进了村，一问张员外家，没有人人不知道的。中秋节那一天，请你一定要到我家来。记住，别忘了！"

"小生谨记，多谢小姐姐！"

不知不觉间，张丽英的外婆家就到了。这两个青年男女不忍而别。

这一天，张景瑞被一朋友请去喝酒，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张景瑞喝多了，他和那位朋友之间的话也就多了。彼此探询各自的家庭里的一些情况。张景瑞朋友姓郑，商人，家里有钱。只有一个儿子，年方十九，尚无婚配。张景瑞只有一个女儿，也未许人。他们借着酒劲很快地就想到一块了，结成了儿女亲家。张景瑞让朋友回去告诉儿子中秋节这天到他家去，他要让妻子王氏承认这个女婿。

王氏妇道人家，最爱串门，东邻西舍，谁家门朝哪个方向开，谁家养了几只鸡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女人与女人只要打开了话匣子，那可是没完没了，可以聊它个天昏地黑。张王氏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是为寻开心才串门的，她心里有个天大的事在折磨着她。这个天大的事就是她宝贝女儿的婚事再不能拖了。她在串门与人话家常的时候，都留着个心眼，随时留意扑捉可用的信息，看有没有可意的人家，好给女儿找个好人家。

这一天，王氏在与村里李二嫂闲话中，李二嫂无意间说到自己娘家虽然也是个有钱的小才主，可是她娘家姪子都十八岁了，还没说上媳妇，连她这个姑姑都为他发愁了。

王氏一听这个条件很不错，年龄也刚合适。王氏说："不知你姪相貌怎样，能不能叫他来你这儿，让我瞧瞧，我给他说个象。"李二嫂满口答应，择了个日子见一见。

这一天，李二嫂过来了，说是让王氏过去一下。王氏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了，一路跟着去了李二嫂的家。

王氏刚进门，一眼就看见一个后生，从头到脚穿戴崭新齐正，衣服的面料也很考究，都是苏杭的名贵丝绸品，头戴儒士帽执着一把低折扇，显得风流倜傥，一看就是富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一双黑眼珠不停地滴溜乱转着。

王氏感到很满意。其实王氏看重的是人家的财产，至于人品呀，学问呀什么的根本就不大关心。只有模样不是太丑就行了，反正人家有的是钱，还怕女儿没好日子过。事后，王氏对李二嫂说："中秋节这一天，让你姪子到我家来一趟，我要让我家掌柜的当面应允这门亲事。"

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节。一来，中秋节是个团圆节，二来，这个三口之家，这一天，各人心里都有重要的事，所以都呆在家里。

只听得外面有人叩门，王氏拉开门闩，只见一个小伙穿戴齐整地站在大门口，见有人开门出来，小伙上前问道："请问大娘，这里可是张伯张员外的家吗？"

"你是什么人，怎沒从来没见过？"王氏疑惑地问道。

"我是他的未来女婿，"。听王氏一听勃然变色，正待发作，张景瑞这时也走出门外，"你是郑相公吧？"

小伙连连点头称是。

张景瑞挥手向家里一指，"郑相公，屋里请！"

三人来客厅，张景瑞指着一把椅子让郑相公入座。王氏一脸的怒气，质问心张景瑞，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和她商量，竟自作主张把女儿许人了。张景瑞说这不是正和你商量来了嘛。

两口子正在争吵之间，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王氏赶紧出去，很快就引来了一个青年人，王氏给青年递个眼色，向张员外一努嘴，青年上前叫了一声"岳父"。张景瑞大吃一惊，这岳父可不是胡乱叫的，再看王氏那一脸得意劲，全明白是咋回事了，登时气得胡子乱颤。

“你还把我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吗？你竞然背着我私自把女儿许人，把我一直蒙在鼓里。"

这时，大门又响起，不过这次敲的缓缓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老两口同时向外走去。张丽英估计杨秀才也该来了，听到敲声，她也从闺房出来，紧随父母其后。拉开门，又是一小青年，这青年比起前两位衣服显得寒酸了许多。显然，家境很不好。老两口嘟哝着，"今个这是怎么了？"

张丽英向父母作了介绍："这位相公就是孩儿前一向对您二老所说的杨秀才，孩儿的救命恩人。还不快快请人家屋里去？"

张景瑞夫妇同时说道：今个不方便，还是先请杨相公先回去吧，改日我老两口登门道谢。"

张丽英一听要父母要轰走杨相公，人她急了："不行！女儿亲口许他今个来的，我怎能自食其言？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父母。父母若是眨眼无情，孩儿是没脸见人了，只有一死。"

老两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若真的寻了短见，我老两口将来还能靠谁。先稳住女儿，再从长计议。

在挑选女婿这件事上，老两口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他们都各自认为，只有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况且退哪一家都行不通。你亲口许了人家，现在又反悔，说不过去。现在又参和进来一个穷秀才，这事还真粘牙。

最终他们一起走进县衙公堂，让县太爷公断。

县太爷这顶乌纱帽不是用功名考取的，而是用钱买来的。但县官太太的本事非常了得。县太爷办理一些比较复杂的案件全凭太太出谋划策，从中周旋。

这一天，老爷升堂。张景瑞，王氏，郑相公，李相公都跪倒公堂之上。县太爷问谁是原告，郑相公，李相公都说自己是原告。县太爷说，胡说，哪有两个原告，到底谁是原告。郑相公说：我俩告的是同一家人。我告我岳母悔婚，他告我岳父悔婚。

县太爷转向张家夫妇，"你们是两口子吗？都叫什么名字？"

"小民张景瑞"

"民妇张王氏。"

"你两口子既然许了婚，现在为何又悔婚？两个女儿，各许一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夫妇同声回道："我们只有一个女儿。"

"既然一个女儿，为何许了两家？"

张景瑞道"太爷有所不知，郑相公是老夫亲自许诺的，不想我妻王氏背着我又将女儿许给了李家。太爷，自古儿女婚事都是做父亲的说了算，对吧？"

王氏抢过话头说"太爷，儿子的婚事应该由父亲作主，女儿的婚事就应该由我们妇人道人家作主，太爷，您说是不是。"

"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我家就是一切都是太太说了算，老爷让你作主。"

“谢谢太爷！可是，我还是作不了主，我女儿自作主张，已经许给杨秀才了。"

县太爷一听，叹道："我的妈呀，雪地里打胡基，咋碰到这么大的冷块块。你们都先下去吧，待会儿重新审理"

县太爷退了堂，转入后堂，见过太太，"今天遇到了一个粘牙的案件，一女许三家。夫人与我想想办法才对呀"

太太笑道："你是太爷呢，倒来问我。"

“啥老爷，咱这冒牌老爷，那两下你还不知道吗？“说着，谄媚地给太太搥起背来。

"案情嘛，我在屏风后已听得清清楚楚了。此番升堂，注意屏风后，我若一声咳嗽，老爷便震怒用刑。"

县太爷二次升堂，重申了一条规则，原被告一律低头回话，谁也不准抬头东张西望。县太爷又衙役速提杨秀才，张利英到案。

杨相公，张丽英相继到案了。杨相公归入原告之列。张丽英归入被告人父母那一列。

县太原大声责问张丽英："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胆子倒不小，私订终身，翻了天了，这还了得。"

此时听得后堂传来咳嗽之声，县太爷接着大喝一声："来人呀，将这忤逆的女儿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杨秀才对县太爷连连叩头“饶了她吧。她是个弱女子，急禁得住‘这刑罚。小生自愿代她受刑。"

"饶了，说的轻挑，饶不了！"

过了一个时辰，衙役禀报："小的一时失手，打死了小女子。"

老爷吓得目瞪口呆，跌坐在地上。张丽英父母，杨秀才皆放声痛哭。杨秀才竟豁出去了，破口大骂县太爷是"糊涂的狗官"。

只见太太走进公堂之上，沉痛地说："事已至此，哭也无济于事，一切后果由太太我一人承担。"

太太走到郑相公跟前，对郑相公说："张丽英已经死了，你还要吗？若是要的话，所有丧葬费用由你一概承担"。郑相公连连摆手：“既然人已经死了，我还要她作甚？"

太太说："请立字据画押为证"

郑相公接过笔墨纸立了字据。

太太又转向李相公，"你呢？"

"我又不是瓜子。"李相公也立了字据。

太太来到杨秀才跟前说道："人家都放弃了，你干脆也放弃了吧。“

杨秀才強忍着悲痛，哽咽着说"太太此言差矣！他两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跟他们不同，我二人是自相情愿的，我怎能幸辜负张小姐的一片真情，怎能辜负我个人的心愿呢。我要好好安葬了她，不让她因我的背叛伤心。"

太太分附郑，李二人："现在没你们的事，你们可以走了。张景瑞，张王氏，杨秀才随太太后堂商议张丽英的后事去吧"

进入后堂，张丽英一头扑进杨秀才的怀里，痛哭不已。杨秀才还没转也神来，大吃一惊："原来你没死，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丽英道："这都是太太的妙计"

张丽英拉着杨秀才："快，你我一同谢过太太去吧。"说罢，双方跪倒在太太的面前，含着热泪说道："謝射太太的良苦用心"他俩一起又给太太县太爷各叩了三个头。

张景瑞夫妇过去，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一家三口，抱头痛苦。

太太也深受感动，对张景瑞夫妇说："你看他俩是多好的一对呀。再看你们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们差点送了孩子们的幸福啊。回去好好给孩子把婚事办了吧。"

张景瑞夫妇连连点头。一大家子人千恩万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