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猫头鹰叫去的人

被猫头鹰叫去的人

我百日那天是姥爷出殡的日子，所以从小妈妈就跟我念叨，什么叫一边享受着生的喜悦一边默默承受着至亲离开的痛苦。我体会不到，因为没有印象。只是觉得照片里的姥爷很年轻，又跟妈妈有很多相似之处，更多的是烦恼姥姥多年撑起全家的艰辛。

打记事儿起，跟小伙伴翻墙头是一项引以为豪的举动。有一次翻到办丧事的人家，熟悉的大人来来往往，眼圈都红着，也没人注意到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小屁孩。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们闯进了灵堂，大着胆子问周围：他睡着了？这么多人跪着来看他？都说他家辈分大，还真是嘞！

被轰出来的我们赖在门口，有小伙伴说，这是被猫头鹰叫去了（老辈人都说：猫头鹰笑就要办丧事）。

我跑回家问爷爷：那家老人真的被猫头鹰叫去了？

爷爷告诉我，每个人都会被猫头鹰叫去，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

懂事儿后的日子过的特别快，在那么快的日子里，总有一天过得特别慢特别长。

家里有人报丧：二老姑（爷爷的二姐）去世了。

躺在棺材里的二老姑，穿着比生前鲜艳的红衣服，上边绣着金色的凤凰，唯一没变的是那双小裹脚。趴在爷爷肩头的小人在小声哭泣，爷爷擦擦泪水：不哭，这是喜丧，我们都替她高兴着呢！

我会做噩梦，梦见爷爷奶奶被猫头鹰叫去了，爷爷告诉我，梦都是相反的。

奶奶睡觉的时候，长时间不翻身而且没有动静，我会悄悄的把手伸到奶奶的鼻子底下。奶奶告诉我，年纪大了爱打呼噜，怕扰了孙女睡觉。

随着爷爷奶奶年龄越大，做噩梦就越来越频繁。爸爸为了引导我这方面的情绪，陪我看动物世界，聊动物们瞬间的生死感受；给我列举伟人牺牲典故，再伟大的人也躲不过死亡的利箭。我只是觉得，爷爷奶奶虽然很平凡，但那是属于我的爷爷奶奶，这与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儿都没有关系！

爷爷生病的时候不能确诊，家里人四处求医问诊。每次爷爷在陌生的医院住下，都会给我打电话。我守着奶奶，奶奶和我等着那通电话。

后来爷爷确诊胰腺癌晚期，全家人都瞒着他。吃不进东西去，每天都要滴营养液。每次看到爷爷一皱眉头就讲笑话，特别夸张的烂笑话。爷爷说我是孙猴子变的，每次都有不同的花样。

爷爷最严重的时候，我做了锁骨骨折拆取手术。刚拆了线去看他，他微微睁开眼，摆摆手示意我回家。

家里人都24小时守在爷爷的跟前，怕自己因为繁忙留下一生的遗憾。奶奶顾念着刚拆线的我，让我回家养身体。

那天夜里12点半，听到车的急促声儿，爸爸敲门告诉我：“姑娘，待会打开门别害怕，你爷爷去了，爸爸穿了一身孝服。”

我忘记当时怎么开的门，也忘记了当时赶回家怎么趴在奶奶怀里哭。忘记了？我没忘记！太过于清晰的记忆！

我跟堂妹说，腿跪麻了，哭的眼睛都涩了，再也哭不出来了！可是每次有人喊：礼毕，家属还礼！我眼里的泪水自然而然又涌出来。

爷爷告诉我：长孙女排行老五，要首孝悌，次谨信！

一叩头：我是爷爷的孙女，首孝悌，次谨信！

爷爷告诉我：做人要与己善，为人善！

二叩头：我是爷爷的乖孙女，种善心，好读书！

爷爷告诉我：照顾好奶奶！

三叩头：百善孝为先，奶奶永远排在第一位！

2015.07.24

后记：这是一年多前就想写的文章，那时候亲人刚离开的情绪得不到舒张，提笔就泪雨涟涟。最近发小们的亲人也陆续离开，我失眠了，潜伏在心底的情绪彻底爆发了！我终于平静了，好好照顾奶奶，答应的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