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作者: 烟火漫长 | 来源:发表于2024-06-20 23:5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今日夏至,是白天时间最长的一天,又正值周五,更觉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每次周五过得最是心慌,不愿意投入地做任何工作,哪怕只是打个电话都觉得忙乱。最惊心动魄的是快要下班的那十几分钟,特别担心一个电话打乱既有的平静。

    还没到下班时间,可是心早就飞出办公室回家了。眼瞅着下班时刻,匆忙收拾东西一溜小跑就出了办公室。就在准备骑车出发的时候,知——啦———,我听到了什么?是知了叫吗?我停下车子,认真寻找声音来源,旁边高大的无患子树枝叶繁茂,根本看不到任何迹象。

    我仰着头呆呆地等着下一次的叫声。刚下过雨的空气里潮湿异常,再加上高温蒸腾,让人如陷泥淖,空气里都是黏腻的感觉。可能是我的安静,让知了的安全感重现,它又知啦知啦地叫起来,这次是叫一会儿停一会儿,似乎在试探夏天的氛围,又或者是试探我的反应。我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里看不到它的踪影,只看到缝隙里漏下来的阳光,像一把把利剑插入树梢,刺破那浓密的绿色,流下来一地的光芒。

    知了的叫声一下子就把这个夏天和那个夏天连在了一起,让这中间的二十几年都折叠到了时空的缝隙里,像是轮回更迭,循环往复,我好像又听到父亲喊我和弟弟抓知了的声音。

    “走,拿上矿灯,我带你俩去抓叽啦子去!”这是那个夏天我最喜欢听到的声音。

    那时候的夏天远没有这么热,只靠着蒲扇就能把一个夏天的热气扇走。那时的天空干净高远,并不像现在这般污浊不堪。夏天一到,外面知了的叫声连成一片,响彻天空,从早到晚,从不停歇,整个夏天都沸腾在知了的叫声里。

    那时候的电灯还都是钨丝灯,光亮远不及现在的灯光强度。我总觉得现在的灯白得冰凉,那时的灯昏黄却温馨,大概因为那时的灯泡是热的,暖化了人们的心,暖近了人们的情感。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透,只有屋里钨丝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极力地从大门伸出光晕,却极快地被黑暗吞没。白天响成一片的知了,这会儿也消失在黑暗里,寂不作声,但我知道他们都静静地趴在树梢,等待太阳升起。草丛里的各种虫子鸣叫不停,但那声音和气势却输了知了一大截。

    越是这样的黑天越是抓知了的好时候。知了特别喜欢光,哪里亮堂就会往哪儿飞,不管是火还是灯光,它们会直扑而上。我记得在敞开门烧火的灶屋里,曾经有知了直接飞进烧火的灶膛里。我固执地认为这是因为知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太久,才这么喜欢光。

    父亲会带着我和弟弟沿着村里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屋后的树林里,找一块空地,把矿灯打开,灯头朝上放地上,一条光柱直冲天空。还没开始晃动树木,就已经有几只知了扑了过来,撞到地上砰砰响。父亲只要在旁边的树干上踢几脚,很多知了就会“知啦”一声直奔矿灯的光源而来,重重地摔到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任由我和弟弟捡拾。

    抓回家的知了一部分是喂鸡,还有一些是被父亲放在火堆里烤熟后,把头和尾部掐掉,留下带翅膀的那一块肉,让我和弟弟吃,入口有点硬,越嚼越香,我们能连带着外层的硬壳一起嚼碎了吃下去。现在回想起来,纯粹烤出来不带任何调味料的肉,似乎没有哪类肉能比知了肉更好吃,也许是我没吃过其他什么肉吧。

    那时候还有收购土里爬出来的蝉蜕掉的壳,我们叫它知了猴,现在我知道了那个壳叫蝉蜕,是一种中药。那时候只听说能卖钱,就想尽办法去抓知了猴。也没什么照明工具,就靠着星光月光,在树林里来回穿梭,在树干上用手上下摸索,纯粹靠手感判断是不是知了猴。碰到软软的,又有点硬硬的,还有点扎手,那肯定就是知了猴了。

    一个晚上基本上能摸出来几十只,拿回家用一个透气的筛子扣到地上或者桌子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全部蜕壳的知了。有时候也会有那种不蜕壳的,只能手工剥掉,把白生生的知了拿去喂鸡,剩下的壳留着卖钱。手工剥壳是个痛苦的过程,眼看着知了不断地抖动,一点一点的把未正常蜕掉的壳剥掉,大多是不成功的,会把知了的大部分腿扯断,留在壳里。我想它们一定很疼吧,要不然不会抖得那么厉害。

    晚上黑灯瞎火地摸知了也有风险,有的孩子会摸到趴在树上的蛇,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冰凉。我没摸到过蛇,但是我摸到过一种浑身黏糊糊的小蛤蟆。这种蛤蟆摸上去软塌塌、黏糊糊的,它一蹬腿的时候,我就吓得一哆嗦松手了,心能跳出嗓子眼。

    有过几次惊吓,就再也不敢在黑漆漆的晚上去树林里乱窜了。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也是抓知了的好时候。知了刚刚蜕壳,还是粉嫩嫩的样子,有些翅膀上的水分还没彻底地干掉,根本飞不起来,伸手就能抓到,顺便把知了的壳收起来。嫩嫩软软的知了带回家,掐了翅膀放在屋里到处爬,太阳出来后很快它就会变黑变硬了。

    我还记得当时有专门的人到村里收知了壳。隔几天就会有叫喊的声音“收——叽啦壳——”,清晰嘹亮,浑厚绵长,离开农村这么多年再没有听到过。我把收集的壳装到一个袋子里,拿去卖钱。只要够勤劳,每次也能卖一两块钱,在我已经是巨款了,因为买根冰棍也就一毛钱,幸运的时候还能买到五分钱一根的冰棍。

    还有走村串巷的货郎担子,一个拨浪鼓一晃,“邦邦——邦邦——”,立即就会围上来很多孩子,要糖精的,要粘贴画的,要泡泡糖的,还有随手抓的瓜子、光溜溜的皮筋、玻璃球,各种各样的货品,都是我们最想吃最想玩的,五分钱或者一毛钱就能买上一份,能高兴一整天。

    树上的知了又在“知啦知啦”地叫,不知道它又知道了什么,响亮中带着一丝骄傲,难道我的心事被他摄去了?但我知道这个知了必然不是那个夏天的知了了。他们多年的黑暗只换来这十几天的光明,所以要不顾一切地呐喊,或许是在庆祝自己重见光明,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只是方式有些吵闹罢了。

    在这梅雨季节里我遇到了最美的夏季,有阳光,有绿叶,有知了,又正值周五下班,如果不是高温潮湿的不适,我觉得这个时刻的心已经触到了梦里最美的景色。知了时断时续的叫声不断催促着夏天的脚步,越走越快,也把这最长的白天催促得一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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