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去另一个没有你的城市，然后潦潦草草结束这段感情。但报应来的太快，我以为我离开你了，却没想到我来这里的第一次转身，就看见了你的背影。 ——题记
1
今天还算幸运，刚来城市的第一天，就找到了合适的出租房。虽然我只是一个高中毕业，出来漂泊的打工仔。不过一个人待久了，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也没有不好解决的。要是有，估计也只剩感情而留下的伤痕，难以痊愈吧！
来到这里，来到了没有她的城市。看到这里白天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夜晚灯红酒绿，霓虹遍地。填充在心里的忙，让我准备把失恋之后的伤口，快速结痂，然后久而久之绽放出新的花朵。
你曾经很爱她吗？我无数次逼问过自己，甚至当我潜游在梦里，也依然喊着她名字。但，每当我正要回答的时候，梦就醒了。我当然不会是自然醒，要么是闹钟，要么是领居家工作的各种家电，又或者就像在老家时，被隔壁站在清晨世界里公鸡的打鸣声，硬深深地把我从梦里给扯出来。
听有人说，失恋之后的神游是每个心灵脆弱的人都有的通病。渐渐地我会发现原来我早起洗漱时对着镜子问，你曾经很爱她吗？对着手机屏幕问，你很爱她吗？对着水桶里平躺而静的水问，你很爱她吗？可你连她的恋人都没算呀！
主动离开，对于结束这份感情寄托的自己来说，是否可以算作是一段神圣的告别呢？离开之后，重新回归到孤独的滋味并不好过，总是改不掉还有她在身边的习惯。比如去便利店买饮料总是习惯买两瓶；比如一个人去吃饭，发现服务员没有顾得上给自己拿消毒筷子，于是只好自己去取，在取的时候却取了两双筷子出来；再比如看到一个超级搞笑的短视频，随手就点击了分享，却在选择分享对象的时候，及时点击了取消。最后就是一个人喝完了两瓶饮料；默默地把那双多取出来的筷子放到一边；骗自己刚刚的分享是自己点错了。
我认为高考的失利是注定的，因为我并不是一个适合学习的人，而且自己也不是太勤奋，甚至早早就把自己变成了自己儿时最讨厌的那类人。但我还有着本质上的纯真，在认识她的那一刻。毕竟，我已经把我毕生所学的美丽语言全部都吐露在她的身上了。
2
在这个新城市落脚的第一天，我踏上了购物的破财路上。瓜果蔬菜，啤酒饮料，香烟瓜子，牙膏浴巾。当我抱着几大箱物品，步履蹒跚地向门口走去时，忘记了交还店家购物篮。可当我在这儿的第一次转身，就看见了她的背影。
我先是震惊，接着脑海中的忐忑神曲强拉着小心脏开始有节奏的跳动起来。我不能在这里与她相遇，因为忘掉一个人很难。我急忙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向门口转身，却碰到了门框上面，最上面无法控制的几个小箱子杂乱无章地开始跳向地面，我迅速地扫视周围，没有一个人顾及我，却偏偏是她回了头，帮我搬起了一个又一个小箱子。
“阿司？”还是她轻柔地声音，一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我手中抱着的唯一一个箱子也掉在了地上。
我说：“真巧，在这儿遇到了你！”
我该怎样形容我们的相遇呢？像燕子喜温，冬季飞向南方。不管春季还是冬季，南方依然在哪里，不断迁徙的只是燕子。而我就是那只燕子，而她就是我温暖的南方。
“真巧，在这儿遇到你！”
其实我没有想到，再一次遇到你，居然还是把我给融化了。我顿时将思绪拉回到前年圣诞节的那天……
那是一个特别的圣诞节，几个好哥们叫我去打通宵。那一天的学校门口特别丰盛，便利店门口摆满了各种圣诞树，圣诞礼物，还有包装精致的平安果。
我突然很想送给你一份圣诞礼物，却没有能力让礼物变得隆重。放学的路上，我还是像往常一样送你回家。快到你家时，我顿住了脚步，想在那一刻表白，想把对你的爱意寄托在这个华丽的圣诞节，也想让我未来的每一次转身，都能看到你如梦如幻的笑容。思来想去我还是开了口，“我书包左侧的兜内有个东西，你帮我拿一下！”。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我想我应该有足够的勇气了，但脱口而出的话却和表白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满脸疑惑的从我书包里掏出一根比平时大一号的棒棒糖，“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你当时听完我说的这句话懵了好久，读不懂你脸上的表情是在酝酿感谢，还是拒绝。我还以为你是感动地懵，结果看到你手里碎的只剩棍子还完整的棒棒糖时，我才明白你为何发懵。
不过好巧，你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棒棒糖，说：“没关系，碎碎平安吧！”这让圣诞节顿时提升到了春节的档次。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眼，虽然我可能没有感动你，但你那一眼的彷徨给了我肯定的信念。后来我才明白，当我和你相处时发生在心里的种种感觉，被一个词概括地很彻底，那个词，叫暗恋！
3
从回忆拉到现实中来，你帮我捡起了全部的箱子，我向你道谢。那声道谢，显得干涩又纯粹，就像我们从未相识过，就像陌生人之间那种最有教养的表达。
我是否该留住你呢？可我不知道我有能有什么理由留住你。这城市看似很大，却又在某个角落与你重逢，把我快要撕毁的爱意中重新缝补。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到底是该彻底断绝，还是该努力追求。
“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你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即使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我时，也没有要我的联系方式，我感觉很落寞。没有你的未来我会更好吗？那是我在这个城市中第一个该问自己的问题。
走出店外，行人依旧匆匆，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肩的距离，却冷漠地仿佛隔了一个国度。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有需要去的地方。而我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我也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我和她只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却恍如相隔不同的世纪。
我想，这次大概是真的要结束了吧！可为什么心情会比真正的情侣分手还要糟糕，至少情侣分手会让两个人都难过，而我只有自己。
回到家后，在这间简陋的只有木床的出租屋内，也确实明白了那一个世纪的感觉。我看着昏黄的天花板，想到她读大学时，应该会看到宿舍那种洁白的天花板吧。看着镜子里冷清的自己时，想到她宿舍里一群朝夕相处的小伙伴。
离开之后，是不是两个人就不会再见了？
一点一滴的从前开始发疯似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军训时，她主动过来打招呼，一口一个同学地叫我，她那流利地普通话像净水一样，洗洁着我的心，让我从一个只爱看动漫电影的我也感受到了男性荷尔蒙与多巴胺分泌爆棚的感觉。
后来的时间里，我接受了送一个女孩回家这样艰巨的任务。听她分享心情，听她讲故事。她说我有时就像一个男闺蜜一样，说什么我都爱听，没有别人那样显得不耐烦。
我开玩笑地说：“那不如我不做你闺蜜了，做你的朋友吧！”她回答说：“你傻呀，闺蜜不比朋友亲近吗？”我心里想：“你才傻，（男）朋友总比（男）闺蜜亲近吧！”
还有一次，我们走在街上，她让我走在她的左边。刚开始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后来在网上才得知，让我走在左边，是因为心脏靠左。
一次又一次的甜蜜回忆，此刻就像变质的毒素一样深深渗进我的心里，让我痛不欲生。不知何时，眼泪早已模糊了我整个视线，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也开始暗了，甚至暗的发黑。在迷茫地视线中我想到了刚才我转身时看到的她的背影，或许那是最后一次看到她吧！
4
第一次发觉自己离不开她的那天，是我生命中，最不完整的夏天。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别人都看的见。这是我从前在电视上找到的灵感，把自己贴身佩戴的饰品赠予对方，这样像是把自己的灵魂互相寄托。如果有灵性的话，还可能会心灵感应。当然这只是神话，我只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道她身边的某一件东西，是我送给她的，就心满意足了。
那段时间，好朋友们都玩儿游戏。后来阴差阳错地说要组个队，于是就在网上买了一种以青色为主题含有特殊花纹的手环。
收到手环那天，是阴天，是那个夏天第一次来临的阴天。那天的风虽然不大，但伴随着湿气，总有些抵御不了的寒冷。
班上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手环挺好看的！”她从我背后穿梭而过，挂着笑容站在我面前。
那一刻好像她属于我，因为我从她眼里感受到了光，那种光仿佛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那束光直直的穿过我的眼睛，照到了我的心底。
片刻之后我才晃过神来，腼腆地举起了左手，把手环给她看。可她只扫过一眼，连摸都没摸，扭头就走。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摸了摸后脑勺，像个傻子一样看她离我而去，却没想到要追过去问个究竟。
“你还走不走了？”
在走廊的尽头，她转身向我大声地喊着。因为距离稍远，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而传到我耳边的话，也被这一小段距离肢解的粉碎。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发现她早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在她消失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深邃的走廊一样，空旷又空虚。
为什么呢？是我离不开她了吗？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中午的事，她回答我说：“我有急事，谁让你那么磨蹭。”我松了一口气，虽然这话听着不太舒服，却明白了她的情绪没那么不可理喻。
“手环还在吗？”她随口问道。
“嗯，在！”我急忙举起左手，露出手腕。
“这个……我从来没见过，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嗯，我打比赛，这是战队的标志物！”
“什么比赛啊？这么正规？”她皱了皱眉。
“呃，游戏，私下组队的那种！”
“哦哦！”她好像结束了话题。
可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好像对我的手环特别喜欢，看了好久，有一种望而不及的感觉。
从那天，我的心里就埋下了一个种子。我好像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我有借口走进她，把那个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以我的名义。
5
后来我还是把手环送给她了，在第二年的圣诞节。我选了一个白色的手环，因为与她相处的每一天，我只能看到她穿白色的校服，纯洁的让人留恋。
可那时的她已经分去理科，去了别的班级。我理科太差，选择文科，那是真真切切明白她会离我远去。
我偶遇她回家的路上，我问她:“我送你的东西你回家看了吗？”她说:“看了。”我还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我等了几秒钟，她后面没有要说的了。只是两个字“看了！”一瞬间的感觉，只是觉得失望极了。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在她回家的前一刻问她:“喜欢吗？你为什么没有戴出来啊？”她皱了皱眉说:“那个白色手环，适合搭衣服才好，我平时只穿校服，所以就没戴出来。”说完，她头也没回的走进了居民楼。
在她的背后，我喊出了最后一句话:“那你一定留好，可千万别送给别人啊！”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甚至都不确定当时她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当时的我简单又单纯，只是希望我送她的手环能够代替我，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这或许是一种微微的情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拉近彼此的距离。我知道当时，不论以何种方式，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
直到我们毕业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相遇。这几年里，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她戴那个手环。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已经扔到了某处找不到了。现在的我再去想当时自己那最幼稚可笑的想法，至于那个手环最后她到底戴过没有，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我已经失去她了。
上个高中二年级之后，在文理科目分格的两个世界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了。我以为她会彻底的从我的心里消失，我也会像青春小说里那样，找到另一个值得喜欢的女孩子。可是啊，那天与她重逢，我才发觉自己，比从前的任何一天都想见到她。
那天中午放学之后，和三五个好朋友一起走出校门。门口有一个买东西的老爷爷，地上铺着一个白色的尼龙袋，尼龙袋上面铺着一层白色的塑料袋，塑料袋上面，是堆积成山的小小的，红色酸果。酸果看起来不怎么诱人，没几个人买。但是图新鲜，几个好朋友带我们在这些堆积成山的酸果面前多停留了一会儿。
正要犹豫买不买的时候，一个人从我的肩膀后面穿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着:“嗨，阿司，你在看什么呀？”。那是我们分别之后第一次看到她，再此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听到从她口中念着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回到了最开始认识她的状态，说魂牵梦绕有点过分，但这种朦朦胧胧，逃不了，又忘不掉的感觉，真是一种折磨，可我却享受极了。
她蹲下来找老爷爷挑了一些酸果，付了钱，然后对我笑了笑，说:“真高兴又碰到你了，送我一段呗！”不只是我，就连我的其他朋友都听到了。我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齐声“呦~”，他们在起哄，我脸红了，却也没有要拒绝送她回家的意思。
“原来有朋友在呀，那算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人呢！”她的语气很坦然。
我连忙说:“不不不，我能送你！”，我更不没有思考，嘴巴比脑子快，生怕错过了能与她相处的时间。紧接着，朋友们的“呦~”声更加高了。我实在忍不了了，急匆匆地带她离开。
一路上，我从未向她透露半点想念她的意思，而她，也只是和我聊了聊她新班级里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趣事。我无心听她说的趣事，那一路上就专心地欣赏她，看她离开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我依然可以闻到她身边环绕的淡淡香味，她的脾气和习惯依然没有变。
目送她回家的最后一刻，她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明天还能送我回家吗？”我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她又问：“那......明天的明天呢？”我笑了，又使劲地点了点头。她也笑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我眼前了。
第二天中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都纷纷冲出了教室，可今天我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人，我来到了理科教学楼，走到她班级所在的那层楼走廊的尽头，去等她。也有其他作为恋人在这里等人，每当有恋人走出班级之后，就会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会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走出学校。偶尔也会听到他们互相询问午饭吃什么，学习累不累。还有时会听到男生或女生以“我跟你讲一个今天发生的特别好玩的事情”为开头，作为学生时代的我，当时对这些羡慕极了。
中途也遇到其他曾经的同学，他们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淡淡地说:“等个人！”
“女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
那些年向别人介绍自己认识的女孩，只敢说是，普通朋友。没想到过了这几年的现在，我还是只能说是，普通朋友。
6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会等她。刚开始，一切如初，我还是继续沉浸在有她的梦里。想她，下课等她，送她回家。只是不到一周的时间，我越来越等不到她了。我守着那个不属于我的走廊尽头，我独自逗留在角落里，目送理科教学楼学生们一个个地离开，直到整顿楼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等着，等着她出来找我。
终于有一天，我真的等不到她了，独自离开。
那天晚上，她对我说:“抱歉啊，我有很多物理题不会解，下课去找了老师。”
那个物理老师是我们高一时候的物理老师，山东人。长得很高也很帅，而且还是当年山东省的高考状元。她一直很喜欢他，总是毫不避讳地说他很帅，很有才华之类的。她选择读理科，也多半是为了去上那个物理老师课的缘故吧！
“因为有太多的题了，所以忘了你还在等着，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她又解释道。
“怎么会呀，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这是我心里的答案，可是我还是生生地骗过自己，说了句“没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天都没有等到她。我彻底失望了，真的有一些生她的气，这一次，我实在骗不了自己了。
“算了吧！既然你忙，就不等你了！”我对她说。
其实我还抱有一点幻想，我觉得我的突然离开，会不会影响到她，她会不会稍微有一点点孤独的感觉。那她孤独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其实她身边原来是有一个人的。可是时间证明，我想多了。
毕业前最后一次送她回家，是一场大型考试结束后。我在她隔壁的考场，我们被分配到相邻的教室里。考试结束后，我单肩挎着书包，走出教室。转眼的一刹那，看到她在我的身后走着。我加快了脚步，我害怕再次与她碰面，我当时只想刻意制造错过，然后永远的成为陌生人，再无瓜葛。
“阿司！”
身后传来了我的名字，她叫住了我。我还是没能逃掉，一瞬间的相识到相知再到如今，演绎了一个轮回。我一直都在折磨我自己，爱而不得。或许我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也不明白她出现在我生命里真正的意义。
我站住了脚，她从身后走来，“你一个人吗？”我没有回答，“可以一起走吗？”她接着又说道。我想拒绝她，可我还是答应了。我无法说服自己，好像她只要一开口，就永远能击溃我的心。
“好”我答道。
“你等一等好吗？我看到老师还在教室里，我想去找他问些问题。”
“好！”
那声“好！”是我当时最后一次对她表达爱意了。
我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这一次她没怎么说话，我们行走在路上，没有任何交际。我们彼此明白，其实裂痕已经存在了，再多的弥补也只能是假象。她最先打破尴尬，与我聊了聊考试时和老师开的玩笑。我顺应着她笑了笑，但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路走到一半，她的眼神就别拽走了，我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看到前面独自行走着一个身影，那是另一个男生的背影。我正要开口问他，她却抢在我开口之前，对我说:“前面那个是我的同桌，我发现他也走这条路的，之前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是他每天送我回家。今天考试，却没找到他！”
我曾幻想过，如果没有我的日子，她会多多少少有一点不适应吧。然而从她的语气里，并没有读出一丁点的不适。她生活的很好，我不应该开心吗？可我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在前面，与前面那个人碰面了。我明白送她回家的人不是非我不可，我也明白原来自己可以那么轻松的就能被别人取代。我想不通，我可是一直等你的呀!我等你找完老师，等着陪你走完最后一次送你回家的路，可是我才走到半路，就被你丢下了。
我愣在原地，她们走在前面，嬉戏打闹，有说有笑的，却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那天过后，我再也没有喜欢她了。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想起她，仍是满满的不甘和自嘲。
7
在有限的生活格局里，我们都不该怀念，不是吗？如果不细数，才不会发觉日子其实过得很快。我已经工作了好久，每天忙于工作和温饱。我早早的退出了那些遗憾的回忆里，有时也会写日记，记录一些心情什么的。很庆辛，这样的生活简单又充实。心里很长时间不住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少了烦躁，少了莫名其妙。反而多了些自信，多了独立思考的勇气，也不是不想她，只是没那么想了。
我卖力工作，老板也很看好我，给我派遣了去给S大便利店送饮料这种相对轻松，挣得钱却和别人一样多的差事。我记得那天是一个大晴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些毒。阳光直射到皮肤上会有灼热感，我顶着太阳，完成了这些任务，为了挣到钱。我给S大的便利店卸下最后一箱货后，汗水已经浸湿了脏兮兮的上衣。我拿染脏的白色帽子当作扇子扇风，正好听到下课铃声响。从庞大的教学楼里走出很多和我一样的同龄人，他们穿戴整洁干净、乐观，还可以最后以青春的名义，再放肆一次。当他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尽量把自己伪装成比他们大很多的样子，我努力骗自己，骗过自卑。
羡慕的同时，我还幻想过自己如果能上大学，会不会也能彻底放肆一次。会没心没肺的玩，也可能喜欢上一个女孩，开始一段彻底的奋不顾身的爱情，上大学真的是一件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如果剧本早已经写好，就在该结束的时候结也好。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到我的出租屋了。缘分说来也起奇怪，人山人海里，我一眼就找出了她。她的左手和右手各挽着一个姑娘，捧着书。我想多看她几眼，她比以前更漂亮了，也许因为化妆的缘故，她好像没有以前活泼了，也不怎么爱说话。三人同行，左右的女生在说笑着什么，只有她简单应付几句。她向我这边走来，突然抬头，好像看到了我。
我急忙想逃，慌忙地戴上不干净的帽子。然后又慌忙地想从衣兜里摸到了耳机线，我没想太多，掏出了耳机线戴上。那一刻，我只想把自己伪装的不像自己，耳机里并没有播放音乐，我只是想装作没有看见她，我想匆匆离开，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人流太多，我逆流而行，也寸步难行。“阿司！”她在我的侧后方叫了我一声，我装作没有听到，拨开人群，越走越快，我估计当时我的步伐已经快的有些刻意。
“阿司......阿司......阿司......”
她又多喊了我好几次，我还是没有回答，直到她大喊:“你给我站住！”从语气中我听出她有些急了。我还是站住了脚，她喘着气，表情严肃问我:“你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我......在听歌，没听到你喊我。”我耐心地说着谎话，还注意着她身后相伴左右的两个女生。
“我明明看到你看到我才走的，你为什么走得那么快？是在躲我吗？”她又问。
“没有......我真的没看见你，也没听到你喊我，真的......真的......”我回答得越来越心虚，声音也渐渐落了下来。那两个女生开始互相小声说着什么，眼神向我这边瞟过来。可是她好像并不在意，她的眼神特别坚定，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竟然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祈求，她的眼角泛出了一点泪光。我立刻就心软了，可我还是不敢靠近她。现在的我，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有，在这样一个我认为神圣的地方，会给她丢面子的吧！
“喂，马上食堂没饭了，你还继续聊的话，我们俩就先不等你了！”那两个女生发话了。
“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她没有回头。
那两个女生走了，她向我靠近一步，我退后了一步。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衣服太脏了，怕给你蹭脏。”我看着她上身的浅白色制服，只是站在明媚的阳光下，都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我想了想该说些什么，我对她说:“先回去吃饭吧！我们......下次再见！”说完转身。
“阿司，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当她主动要留下我的联系方式时，我就知道，我还是离不开她。
那天晚上，我起身关灯，关灯后手机收到她发来的验证消息。
“我是包子~”
包子，很奇怪的昵称。我没准备回复她，我担心开始，担心会把过去所有的伤疤都揭开，把所有心里的难过再演一遍。关灯了，什么都容易想，可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又发来消息:“怎么不说话？”
我:“嗯，可能白天工作有点累了。”
她:“你过得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
她的语气，像来自失散多年的恋人一样，是那种最简单的问候。当她问:“你还好吗？”的时候，我给自己设立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塌了。以至于发出“还好”的时候，紧张得手抖。
我想，她读着她想读的大学，应该过得很好吧！可是她发来的消息，却是:“不好，我在这里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安慰她？鼓励她？隔着屏幕，说什么都像是在说空话。在聊天框里，我尽力组织好语言，写好一段话，觉得不妥，删了又重打。再写，再删，再重新打。一次一次的酝酿，浪费在了我们相隔屏幕之外的时间里，浪费在了两个人的孤独里。
她说:“我不需要你安慰我，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好了。”
我的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前，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我要把自己这几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我要说我曾经真的很想她，喜欢她，想每天都看见她。可是我总是错过，总会有遗憾，总是事与愿违，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直到手机屏幕熄灭，我都没有写出一句完整的话发给她。屋内一片漆黑，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心里也看不到我和她能有什么好的未来。这时，手机屏又亮了，是她发来一段很长很长的文字。
“阿司，其实我很高兴见到你。读大学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见过熟人了，这里认识的人，她们都太假，我不敢和她们说真心话，她们的话，我也不敢全都相信，这里真的太陌生了。其实今天看见你，一瞬间的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的那段岁月，和你相处的时候觉得很放松，真的，我希望你一直在......”
“真的，我希望你一直在......”是句多么幸福的话呀，我第一次感觉到，好像自己那么多年的梦一下就实现了。我回她:“保护好自己，我一直都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就联系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过了好久，她回复我:“好，谢谢你！”句子后面加了一个红着脸笑的表情。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像是走失后又重逢的有惊无险，又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个没有隔阂的人。无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撞上了这段缘分，兜兜转转，依然是那个人，注定陪我走这一路山程。
“晚安，早点休息。”我说。
“嗯，晚安！”她回答。
晚是世界的晚，安是你的安。那个关灯之后的夜晚，我不知自己何时才入眠。大概是很晚了，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舍不得结束，所以想拖延的久一点。那晚的梦里，我梦到她约我陪她赏樱花，一片樱花被风摘下，戴在了她的秀发上，我笑她，她生气了，追着打我。本来只是和她开玩笑，可梦里的她把我打得很疼，我蹲在地上抱着头。我想让她住手，站起来转身刚一开口，她就不见了。
8
自从上高中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给自己庆生了。在我看来，生日的价值，就是一群熟悉的朋友，庆祝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与他们相遇。然后每年生日都能许下一个愿望，在今后每一个生日的到来，都弥足珍贵，因为有那些值得爱的人。可我很不幸，最后一个爱的人都没有攒下，曾经的好朋友，散的散，走得走，剩下我一个。
孤独吗？还是很孤独的。也不知怎么，把最后一份留给了她。明知无法挽留，明知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稀里糊涂的，把她认成了我剩下的未来，认成了舍不得。事实也对，她走了又来，这考验还挺折磨人的。
又是一年自己的生日，我拍了一张空桌子，然后发动态说:“祝我生日快乐！”半天下来，没有人在评论席里留一句祝福。还是挺失落的，不过已经习惯了。我从来都没要求什么，只因为我真的也留不住什么。
忙完工作，天已经黑了，掏出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然后考虑去那个好一点的小餐馆。小时候有一个愿望，就是自己一个人去下馆子，点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全是自己爱吃的，不用和别人分享，想想都开心。现在我能实现了，我一个人可以吃到自己最想吃的，可怎么却开心不起来了？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有人给我点赞并留了言，我很激动，想看看到底是谁。翻到动态，看到居然是她的留言：“阿司，生日快乐！”我太开心了，点开聊天框，准备回复感谢。聊天框里还没来得及编辑文字，她就发来私信。
她说：“过生日一个人吗？”
我:“嗯。”
她:“怎么没有吃蛋糕啊？”
我:“没来得及准备。”
几分钟后。
她:“吃饭了吗？”
我:“还没有”
她:“出来吧，我请你吃饭，顺便为你庆生！”
我:“不用了，谢谢你。”
她:“出来吧，蛋糕都为你定好了。”
我:“那......好吧！”
她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竟是为我庆生，我想都不敢想。
餐厅门口见到她，看得出她是精心打扮过，她做过头发了，微卷的头发披过肩，还穿着浅蓝色纱裙。从远处走过来，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早该认识她的呀，可现在的感觉，像是第一次见一个心心相思的人。
她安排我到预订的位置坐下，是特意为我选择的清静之地。昏黄色的氛围中夹杂着古典乐的曲段，从高到低，从白色织灯过渡为金色的墙体装饰。复古木仿刻的桌椅，却摆着现代的玻璃水杯。我是第一来到这般高雅的地方，准确得来说是生平第一次。
她点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菜，菜名很有韵味，却不知是何模样。她把菜单递给我，我只看到中文标注的奇怪菜名，却看不懂菜名之下的希腊文注释。我皱了皱眉，还是把菜单交还给她。她轻笑了几声，然后问我:“可以吃海鲜吗？”，我点了点头，“生蚝可以吗？”。心里在努力想着生蚝的模样，可是我没有吃过，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最后一道菜，服务生端上来了一个巨大的蛋糕。蛋糕的装饰，简直美得无法形容。她说:“我记得你爱吃甜食吧，所以外层给你做了巧克力的。”我疯狂点头，内心早已经感动的泪流满面。
剖开蛋糕，里面可以看得见一个祝福，我很惊讶。她说:“本来这个是可以由我亲自制作的，由于时间匆忙，只能用模具制作了，下次一定给你做好。”，“很好了，已经很好了，我很开心。”我急切得对她说。
“那就好。”她笑了笑。
曾经许下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吧，有一个对我意义非凡的人陪我过一个完整的生日。虽然当时只是希望简简单单的过个生日，也不会像今天一样在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环境中。一直以来，太美的东西我都怀疑是假的。
生日结束，最后送她回了学校。我就站在学校门口之外，目送她走到视线的尽头，消失在黑暗中。消失的那一刻，一下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是做了太多次这样的美梦吧，遗憾是自然而然的。
我总觉得忘记该问她些什么，明明出发之前想好了的。回家的路上，我翻看着手机，看到她发的动态，是一张自己浅蓝色裙子的自拍，我默默地了一个赞。她带着手链，我忽然想起来要问她什么了。
我:“还记得那年圣诞节，我送你的白色手环吗？”
她:“嗯。”
我:“那手环还在吗？”
她:“后来，我找不到了。有什么事吗？”
我:“哦，丢了就丢了吧，我忽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我终于明白，当年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不值得她去珍惜，以至于当年爱上她的这个决定，也错了很多年。她不是不带手饰品，她只是不想戴我送给她的那个廉价的手环，说廉价不是指便宜，而是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9
度过盛夏与晚秋，一个人熬过了在这个城市里难熬的孤独。冬季的到来会不会有非凡的意义，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前的冬季，会有圣诞节和新年。在这两个特殊的时间线中，都发生过令我值得纪念的事。而这些令我值得纪念的事，都写满了关于她。
从小到大，在没有遇见她之前，我最讨厌的也都是冬天。冬天的季节像是一种惩罚，藏起了身边的万物生灵，赏赐了世界一场盛大的空寂。寒风刮在皮肉上刺痛的感觉，有时让人生无可恋。只是不停地在逃，从未真正选择接受，被迫地逃出了温室，目的也是为了留住更好的温室。
今年的圣诞节就要来了，我想我该送她点什么吧！
没有忙里偷闲的时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只是偶尔会看到她的动态，每一张图片，每一句文案都显得无关紧要，我没有办法根据她的动态判断她的心情。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就变得很少说话了，我试着偶尔给她发句祝福，她也不会回答我，或者隔了好久才会回复一两个字。这样的处境，总是让我感觉她近在眼前，伸手去触摸才发现，她仍然还是远在天边。
圣诞节前几天，我还是鼓起勇气问她准备好收圣诞礼物了吗？她只是回答说不要，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话了。我还是无法以任何一种身份走进她，我很多次都去她的学校送货，想着能不能看看现在的她还过得好吗。可是缘分并不是一直都在，那么多次追求着主动相遇，也都没有结果。
这注定是一场空荡荡的告白吗？记得高中第一年的冬天，我等她，她未出现，我却等来了那年的第一场雪。今年也一样，我一直等她，我想尽早看清楚以后的日子。可是她依然不活跃，她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我们注定不会有值得期待的一天。我还未等她，却也先等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白色的雪花成结晶状洒挂满了我的头发，我以为会是纯洁得美，会像漫画中的人物一样，拥有神的特质。回家照了镜子，真丑，狼狈的样子像穷极了一身。大概这世界上每一个追爱的人都穷极了一生吧，换来一个梦，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我的生活走回了原轨，一日三餐，上班下班。不匆忙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也再没有刻意挤出一个想念她的时间了。就这样错过了这一年的圣诞，我问了她近况，收到她的一句安好，就足够了。
故事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吧，用希腊美丽神话的表述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如愿以偿。何为偿，是尝了爱的甜头，回却味很青涩。换句话说，也是一个人心之所想，最后的代价，就是偿还那份喜欢除去甜之外的所有不甘与苦难。
可是故事还未结束，因为这个冬天，一点也不平凡。我还是收到了她的信息，我丢掉一切满腹山海，奔赴去她所在的地方，凭着最后一丝尚未消散地爱，见到了她。
深夜，依然是关灯以后，冥想着生活里的种种。入睡前，收到了她的信息。“我在XX酒吧，和朋友们聚会，可是我想你过来，想和你说说话，你会来吗？。”看到这些话，我朦胧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了。我只说了一个字:“会”，立刻穿好衣服，满腹山海的奔她而去。
我闯进了包厢的门，喘着气。刚一进来就被浓浓地烟深深地呛到，不停得咳嗽。然后看到一群围坐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是我的同龄人。茶几上摆着数不胜数的酒瓶，有完整的，有倾倒在地上，酒水不断地向外流，可是没有人捡起来。还有一些红酒和洋酒，其中有一盘酒盖着一块儿布，看样子还没有动过。他们坐得歪歪扭扭，吸烟的吸烟，还有几对男女豪不避讳地亲吻。一个个狂浪不羁，恶心极了。
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呆坐在角落里的她，我刚进包厢的门，踢到地上的酒瓶子，咣当一声，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人们齐刷刷得看着我，也看到了我气喘吁吁狼狈的样子。当中有一个哥们儿举着酒瓶，操着难听的口音，说到:“哎呦！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啊，说来还真的来了。”我看着角落里的她，她面无表情得看着我，其实看到她没有事，我就放心了。可我还是难过，因为我从她的眼神里，竟然读出了愧疚。
我推开挡着我的那个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身来，我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对不起阿司，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说看你会不会真的来，可你还是来了，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别说了......”我的声音很低沉，我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玩弄的一个小丑，我有意的不发脾气，不希望她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不想让她再待在这世俗之地，我小声对她说:“玩够了吧，玩够就跟我走。”她有意跟我走，刚走到门口。那个男人又发话了:“既然来了，何不喝一杯再走啊！”
“不必了。”
“啧啧，你找的这男人连酒都不会喝，你就让这种怂人追你，品味也不怎么地嘛！”男人看着她一脸的嘲讽。他骂的不仅是我，也是在侮辱她。
我转身瞪着他，牙咬得紧紧的。剩下全场的人都在起哄，齐声叫喝着:“喝，喝，喝......”。男人拉开茶几上那盘酒上面的盖布，说:“我也不为难你，敢为你心爱的女人来，就干了这些酒。你们的故事她讲过了，很感动。爱她，就敢拿命去守护的。要么你可以不喝嘛，一走了之，男人嘛，拿得起放得下。”
我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我喝。”，“很好，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酒没喝完，谁也不能提前离场，要是想走，得赔点什么。你看着这儿有十杯我特意调好的酒，这酒，混合了十种高浓烈酒。你要能干了这十杯酒，你就能带她走。”他话音刚落，我就端起了第一杯一口干了下去。那酒入口很烈，一口气喝完一杯，那种强烈的灼烧感一下子就从胃里顺着食道蔓延到喉咙。然而这才只是第一杯，还有九杯。当我喝到第五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行了。酒精的浓度逐渐上脑，我开始站不稳了，这种上头的速度极快，我也从来没有如此猛烈的喝过酒。喝第六杯的时候，只喝到一半，我就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捏着杯子的手已经麻木起来，手指渐渐没有力气，我尽力喝完第六杯。当我拿起第七杯准备喝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然后摔倒在地，没了意识。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右手还打这点滴，挂瓶里的药水快要滴完了。想看一眼时间，最先看到的是她发来的消息。她说:“医生说你已无大碍，我还有课，就先不能陪你了。”时间已经是中午了，老板给我打了数十个电话。我连忙给老板打电话，谎称自己病了，在医院刚醒。老板只是潦草应付了几句，接着说:“病了就休息一天吧，当然今天一天是不会算你工资的。”说完就匆匆挂掉电话。
医院里的人都行色匆匆，忙里忙外，根本无暇顾及每一个人，可所有的病人都需要帮助。并不是所有的需要，都能被满足。我以为我可以成为她的需要，我以为我只要全力奔赴到她身边，就能被留下，可最后还是一个人在医院里醒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晚上，她发消息说她下课了，可以出去走走吗？我想我已经失去的够多了，没什么能再失去了，我答应了她。走到一处巨大的海河处，见到了她。是爱的代价吗？让我只要一看到她，就能忘了之前所有的不甘。那个晚上很平凡，我们吹着凉到透彻海风，彼此都很清醒。就那样和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送她回家的那段小路上。只是比起当年，多了很多心思。我忍不住问她:“昨晚上你说他们知道你的故事，所以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喜欢你对吗？”我静静地看着她。她低着头不说话，海风一下下地拨弄她的发梢。我没有逼问她，我有耐心，听到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又走出几步，她开口了:“阿司，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尝试去接受过你，可就是没有办法爱上你。可是既然不爱的话，我为什么觉得就是离不开你，我心情不好或者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你。”说完“是你”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很多的情绪，但总结下来就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我想我应该是懂了，终究还是逃不开的遗憾，笼罩着那颗拥有爱意也满是赤诚的心。我一眼踏足山河，在星空下，在绿茵里，在满是人间岁月的国度中，你的影子如此难寻觅。我费尽一生的追求找到你，哪怕我明白，就算见到了也留不住。我想，所谓的不值得，最后也要被定义为值得。
我们愉快地分了别，结束谈话的时候，海风停了。停的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刻意。她说想自己静静，要一个人回学校。那夜的美景，留下她一个落寞的背影。我也沿着河边一路走回了家，推开出租屋的门，一片漆黑。我再也不会被关灯之后的情绪影响了吧，这该死的梦啊！
10
春节前，给自己攒了一笔小钱。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对吗。我又找了很多的工作，老板说，春节上班可以挣得更多，我选择留下来继续上班。当一笔一笔的工资打到卡上的时候，我就拥有十足的安全感。
年味相比小时候变淡了许多，听老人说，那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开心的不是你了。我搬着年货看着走街串巷的人们，看到跑来跑去的小孩们，在追逐嬉戏时发出纯粹灿烂的笑声，真让人羡慕。
靠着店门口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嘿！”我抬起头，她就站在我面前。她冲我挥了挥手，笑得很灿烂。那一刻我被定格了，不知道对我来说，是该惊喜，还是该慌乱无措。“过年你不回家吗？”她说，“嗯，你也没有回家吗？”我问她。
“我不想回去，我猜你也会在！”
“我待会儿还要忙......”
“没关系，不忙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来找你玩儿啊！”她打断我的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就当她是个特别的朋友，不至于过年的时候觉得孤独。除夕那天，我拨通了她的电话，那是我第一次决定要直接和她交流，再不借助冷冰冰的文字了。她接起了电话，听她的声音，她的语气，似乎在等这个电话等很久了。
我约她出来，她如约而至。新年里，家家户户都在筹备东西，只有我们两个年轻人站在空荡荡的桥边，一起向远处望去。新年了，我们又成长了一岁。我问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未来啊？感觉未来离我好远，还谈不上什么打算！”她说。
是啊，她还是学生，不着急有什么打算。“那你呢？”她问。“我......想先换一个体面的工作吧！”她又问:“还有呢？”我思考了好久，说:“未来......可能还会恋爱，成家，余生也就这样了吧！”
她笑了笑，说:“这么早就把人生一眼看到头啊！”
我说:“那不然呢！”
“也好，也好！”
“或者......先把当下过好！”我又补充道。
当下，是我看着她说的。我看着她，她看着远方。
我突然想到，问她:“那你过年不回家，你住哪里啊？”
她说:“哦，学校放假前，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我:“那你布置了吗？贴对联，贴福字什么的？”
她:“没有哦！还要贴这些东西吗？在家里都是父母贴的。”
我:“那咱们一起买东西，布置起来吧！”
她:“好哎！”
接下来，我们逛了一白天，买来很多东西，去装饰了出租屋。我的家，还有她的家。我们忙里忙外，她嫌弃我个子不够高，我嫌弃她的对联贴的太歪。我们小打小闹，用一整天的活力简单布置了一个温馨的家。晚上的除夕夜，我给她做了一桌的简单饭菜。第一次在异地过年，和她在一起，是另一种幸福。要不是最后要送她回家，我差点就以为我们是一家人了。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正好临近午夜零点整，街边的夜空中燃起了轰轰烈烈的烟火，顿时劈里啪啦的爆竹打破了宁静。我们走着，停住了脚步。一起抬头仰望夜空，一起欣赏烟火。烟花绽放淹没了我们说话的声音，所以她一定也没有听到，我站在身后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
有人说，烟火也能代表心愿，甚至比流星雨更灵验。每一个愿望刚刚被许诺，就在烟火绽放的一瞬间实现了。她专注地在欣赏烟花，我看着她的脸，烟火变成五彩斑斓的颜色在她脸上若隐若现。她低声发出感叹:“这烟花真好看！”我回答她:“是啊，这烟花真好看，你也一样好看。”后半句，我是在心里说的。
有些话还是不能当面说，各自回家后，我发消息问她:“为什么选择一个人待在这座城市？你父母不担心你吗？他们同意你一个人在外面吗？”，她说:“我也想啊，可我最终还是没能成为他们的理想的模样，所以没脸见他们。”
“那......”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想换个话题。可她又说:“其实我害怕极了，但依然鼓起勇气和他们说我想试着一个人生活。你猜他们怎么说？”我:“怎么说？”
“随便。”
我很震惊，在我眼中她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父母眼中最不争气的人呢？看她发来的这两个字，冷冷的，有些扎心。我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命运祝她安好吧，哪怕牺牲我的代价。”在这个除夕贺岁即将结束的夜里，借着剩下的最后几声稀疏独鸣的烟火，我许下了最后一个心愿。
11
我不得不重新想起了这个故事，想起了在陌生城市里也依然陪在她身边，守护她的那些点点滴滴。我与朋友碰了这杯酒，故事就算是讲完了，不想再提起。
朋友问我，“你不是说，你们最后的最后，是结束于第二年的盛夏吗？可你才说到新年，就结束了。”我皱了皱眉头，说:“有些事，不能记得太清，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东西，是心血，舍不得丢。一朝一夕爱过的人，最后还是失去，这教训刻骨铭心，不忍再提。”
说来也可笑，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哭过，是那个盛夏最冷最冷的雨天，我却没忍住哭了。春季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另一边有她的存在。好几次都满怀高兴地去学校找她，最后都是一个人落寞地回来，我竟然比玫瑰花枯萎的还快。
朋友端起酒杯，一边准备喝一边说:“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至于你大哭一场啊！”话音刚落，我说:“因为我恨她！”可能是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震惊到了他，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把酒送入口中，停住手看着我。我还是说起了最后的结局，“那天我接到她的电话......”
那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我再一次听到她细嫩的声音。她说:“喂，阿司。你最近还好吗？”我说:“我很好，你怎么突然要给我打电话？”我听到电话那段间隔了很久，她又开口说:“我能不能......能不能找你借......借点钱？”我内心在挣扎，可相比于钱来说，我更在意她，我问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又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急用钱。我没有办法了，我才来找你！”
我难以平复心情，着急得在地上打转，我沉住气问她:“你需要多少钱？”，“我......”这一次，我明显听到了她的声音变得沙哑，接着她又说:“我需要的有点多，你能借我三千元吗？”三千元，是我当时打工一个月能挣到的钱。我咬咬牙，转了五千元给她。她收了，和我说了句谢谢。
后来的几天，我经常问她的消息，她偶尔回复我说没什么大事。而问她借钱干什么，她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干脆不回复。我体谅她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便不再追问下去。时间来到了盛夏，她第二次拨通了我的电话，还是找我借钱。那时我正好在她学校的门口，我说:“你在学校吗？”她说:“在”，我约她出来，她拒绝了我。我说:“如果你不出来，我是不会借你钱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狠心，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缺钱。大约十几分钟后，她出现在校园的门口。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憔悴了很多。没有打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没有从前那么精致了。
她居然不敢看我，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低下了头。她还轻描淡写地说:“没来得及打扮，没脸见人了。”她开玩笑似的语气在看开来一点都不轻松，我甚至眼角都泛出一些泪光。我轻轻问她:“吃饭了吗？”她说:“还没。”害羞地笑了一下。
我拉着她走进学校对面一家最最普通的小餐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拉着她的手。走进餐馆，我给她几个普通的菜，几碗米饭。这家餐馆就开在学校的对面，可这个餐馆我几乎从来没有见有年轻的女孩子来过。眼前的她，吃狼吞虎咽。刚认识她的时候那种优雅的感觉荡然无存，仔细观察她，还发现她深深的黑眼圈。
几盘菜就这么被她一扫而空，都来不及吞咽。结过账后，带她走出餐馆。天色微微变暗了，人来人往。她却仿佛陷入人海中的一滴水，看到她的背影，觉得凄惨极了。一个失去光环的人，我好害怕她归于人海后，就很难再一眼就发现她。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其实......我年前就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所以没有回家。开学没几天，我就花光了我剩下所有的生活费。刚开始，我想着，自己去找赚钱的方法。可是......可是......”，她哽咽着，“我被骗了，我欠下了高利贷，他们有我身份信息，他们每天都来找我，逼我。还有三个月，我必须连本带息给够十万块钱，他们才不会再找我。我没办法，我现在连利息都付不出来了。我没法安心上课，学校三番五次劝退我，我不敢跟家里说，我真的没办法了，有没办法了......”说到这里，她放声地哭了出来。
我脑海里一团遭，却下意识的抱住了她。这一次，她没有后退，反而把我抱得很紧。可能，我真的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我们相拥在学校门外人流最多的十字路边，她躲在我怀里哭，我心疼得落泪，路过人们有时会看我们一眼，然后匆匆离开。
她痛快得哭了一场，用尽了力气。哭过之后，她瘫软的坐在地上，我扶着她，扶她坐到一处老树旁的大理石台上。心中好像一直都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什么，我对她说:“明天你安心去上课，钱我帮你还。”她抬头直视我，我从她暗淡的眼睛里看见了光，那是听到希望的光吗？
听到这儿，朋友急切地问我:“那你真的帮她还了？”我点了点头，他说:“那可是十万块啊！三个月，你可牛X。”我惭愧地笑了。三个月，我最多的一次一天接了四份工作，为了挣更多的钱，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凌晨睡，凌晨醒。盛夏的季节，顶着毒辣的太阳工作，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额头处滴到地上的汗水。衣服每天被汗水浸湿，顺着衣角滴落到地面。饮食上也节省，三个月，我吃了三个月的馒头加咸菜。我赚到的每一分钱全部交给了她，她的生活，也渐渐重新回归到正常。后来几次见到她，她也化了淡妆，也拥有普通女孩一样拥有的，脸上的倦容也消散了。
三个月中，我把所有能借来的钱都借来了，包括亲戚朋友。曾经攒下的几万元的存款，包括父亲去世后留给我的存款，全部都拿了出来。最后交给她的一瞬间，我如释重负。为了攒够这十万元，我丢了自己半条命。
我以为我努力了，至少也能感动她的心。能支撑我坚持下来的信念，无非就是埋藏在心里的喜欢。可是再喜欢，也终究是一厢情愿。如释重负后，我每天都存着幻想，想找个机会和她正式表白，我确定我有资本能成为她最依靠的人了。可是期望越高，摔的就会有多惨。直到碰到她正式得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我的幻想，就被击地粉碎。
快要下雨了，我准备去给她送一把伞，看到她牵着另一个男生的手，奔跑着寻找避雨的地方。我失望极了，过去憋在心里种种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我安奈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地吼了她的名字。她听到我叫她，和那个人说了几句，就朝我这边走过来。未等她开口，我先说:“那是你交的男朋友吗？”她点了点头。我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居然等都不愿等我一下！”她皱起了眉头，“阿司，你什么意思？”
天空正巧打了一个闷雷，震耳欲聋，却带来死一样的寂静。“我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呀！”
第二声闷雷，雨下得更大了，让人措不及防。我早已经把捏在手里的雨伞扔到一边，黑色的雨伞被风一扯，伞骨就脱离了伞面，面目全非。
“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她吼着。这时，那个新男朋友走了过来，想带她走，我恶狠狠得瞪着他。大概是雨水流进我的眼睛，让我的眼睛发红，看山去像个目露凶光的野兽。他自觉得离开了我们的谈话范围内。
我压低了声音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来到你身边，你病了我给你送药，你饿了我给你去买你爱吃的。我费尽心思帮你还钱，我什么都不图，我就图喜欢你，也不可以吗？他呢？他为你做过什么啊？”我指着远处的他。
“阿司，是，你帮助了我那么多，我很感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你帮我还钱，我记得，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可我需要时间啊。你不能因为你对我好，就剥夺我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啊！”我们双方都在拼命地吼着。
那场盛夏的雨，真的很冷，很冷。我放弃一切去靠近她，到头来只是一场自编自导的独角戏。我累了，这次，我真的累了。我最后问她:“好，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刻，一秒，一瞬间？”
她想了想，说:“喜不喜欢的，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喜不喜欢的，说的那么清楚干什么。”我指着他，说:“那他呢？你喜欢他吗？”
“喜欢。”她脱口而出。
我低下了眼眸，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把自己感动了而已。我挥了挥手说“你走吧，走吧！”，那个男生过来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扶着她一步一步离开。她依偎在他怀里，尽然如此般配。
我自言自语地说:“喜不喜欢的，说那么清楚干嘛？可是不说清楚的话，又多像是一种辜负。”她彻底走后，我嚎啕大哭。
那场冷雨里，我哭了整整一夜。
番外
多年后，我答应当时的自己要热爱生活。我挣到了更多的钱，生活也有滋有味，有美食，有书籍，也有电影。但唯独没有的，是两个人最质朴的爱情。我深知自己再也无法爱得纯粹，就独自一人踏上前行的路。至于她，自从那次以后，我们没有再联系。但我们并没有删除对方的联系方式，在动态里，我们各自都能看得见彼此的生活。这么多年里，她陆陆续续爱过了许多人。我没有主动找她，可还是会给她的动态点赞，我表示我一直都在。她也对于还钱的事只字未提，我想她大概早就忘记了。
忘记也好，换做是谁，能愿意把旧事翻起呢？在一个人的记忆里，只要爱过就够了，至于爱的代价有多高，爱的人是对还是错，我相信，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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