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出嫁了

图片来自网络

爸爸姊妹三个，爸爸是老大，下面是两个姑姑。

记得以前邻居们总说，我是在大姑怀儿里长大的。大姑结婚之前，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我溜溜。

听说，小时候的我是个“不省心还特”的丫头，总爱哭，一哭，大姑就抱着我去邻居家串门，然后就不哭了。

印象里，确实是有跟大姑东家走西家坐的记忆。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有那么一家我极其不爱去的。那好像是大姑的同学家，他家孩子多，老人岁数大，家里不怎么收拾，每次去都没有落脚的地方，总是待不到5分钟我就要往出走。

老姑最小，打我记事起，老姑就已经上中学了。所以小时候跟老姑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老姑的记忆较多。

在我的印象里，老姑貌似不怎么爱学习——我很少看到老姑坐下来学习，而且她的书都很新。哈哈，老姑要是看到我这样说，估计会敲我后脑勺。

我对老姑有一本封皮带菱形、正方形的书印象特别深，那几个图形每次看见我都会陷入沉思，至于思考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封皮上那两个字我也一直记得，后来我上了学，有一天又想起了那几个图形和两个字，原来那本书是“几何”。

记得我跟老姑要那本书，老姑不给我，我总是偷偷地去她书包里翻。

后来老姑毕业了，老姑终于答应把那本书给了我，我拿到书就把书皮上那几个图形给剪了下来，这可能是我曾经“沉思”的内容吧。

图片来自网络

少年时的老姑爱说爱笑，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用现在的话说叫“社交牛逼症”。

老姑是家中最小的，都说最小的是最吃香的。的确是这样的，我记得老姑经常跟爷爷说要买这买那的，爷爷从来都不含糊。那时家里的条件也确实是好，所以姑姑有这种底气吧。

记得曾经流行一种舞，好像叫什么“十三步”或是“二十四步”，就是两组人面对面跳，然后再相互换位置的那个舞。

那时好像特别流行，老姑经常带着那几个特别要好的同学姑姑们来家里练舞。夏姑姑、静姑姑、王姑姑……，至今我还记得她们。

每次回老家看到我，她们都会说起我小时候的样子。那时爸爸结婚买了收录机，可以听磁带歌曲的那种，家里地方还够大，我家自然成了姑姑们聚会的地点。

图片来自网络

一天晚上，我跟奶奶早早地就躺进了被窝，却没有睡。爷爷他们好像去值夜班，都没在家。

就听老姑带着同学姑姑们来到了家里，他们在客厅放着音乐，还小声地嘻嘻哈哈的。我知道她们又在练舞呢，我就悄悄地跑了过去，推开门就钻了进去。

她们跳我也跟着学，她们跳不好了我就哈哈笑，一笑她们就不好意思跳了。老姑非让我回去跟奶奶睡觉，我就是不回。

老姑把我抱回奶奶屋，结果我的小拖鞋还被姑姑藏在客厅。那也阻止不了我过去，我光着脚丫又跑了过去。

后来她们实在拿我没办法，就不管我了。我在旁边一边跟着她们跳，一边哈哈乐，像个小疯子一样。后来我长大了，还特意在家里照着镜子跳姑姑们的那个舞呢。

图片来自网络

老姑爱美，在她的学习桌上看不到几本书，摆的都是化妆品。各种瓶瓶罐罐、霜啊、粉儿的，描眉的笔就好几支，还有好多颜色的眼影盘。老姑化妆时，我总是过去捣乱，要么就缠着老姑给我也化化。

老姑说小孩儿不能化妆，就把我抱回到奶奶屋。这招根本对付不了我，老姑一转身，我就又悄悄地跟回去。老姑没招的时候，只会做一件事——把我的鞋藏起来。

她以为没有鞋我就会乖乖地呆在原地，可这只会加剧我跑回她屋的速度。老姑实在管不了我了，就哄着我在我的眉心处点个红点，夸她侄女儿有多么多么好看。

说来也怪，点上这么个红点我就非常满足，自己照镜子能看上好半天，然后跑去跟爷爷奶奶显摆一圈，晚上睡觉都不擦。

图片来自网络

虽然老姑不怎么爱学习还爱美，但老姑做饭好吃。

小时候我特别爱吃韭菜，怎么吃都吃不够的那种。记得有一次老姑烙韭菜盒子，我还在跟小伙伴们在外面玩。知道老姑烙韭菜盒子，我的玩心就没那么重了，总惦记着烙没烙好，几分钟回屋就得看一眼。

烙好了一个，我就拿走一个，边吃边玩，消化得也快，来来回回我一共吃了10个！

等开饭了，我也吃饱了。爸爸妈妈下班回来，听说我吃了10个韭菜盒子，把他们吓坏了，老妈赶紧问我撑没撑到。一看我像没事儿似的，照样玩得开心，还在他们面前夸老姑烙的韭菜盒子可香了，他们也就放心了。老姑包的韭菜盒子小，怎么会撑坏我呢。

图片来自网络

后来听说老姑谈对象了，是她的同学。

有一天，老姑被约去看电影。我非要跟着去，可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带我去呢。我那时候小，也不懂事，就是要跟着去，谁劝也行，不让去就哭。

老姑使出了绝招——只要我不跟着去，回来一定给我买好吃的。我只好勉强答应了。老姑出门之前，我还反悔闹情绪呢，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好吃的的诱惑。

不知道老姑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我睡醒了睁开眼发现枕头旁边真的放着好吃的。是虾条，还有一个小龙人的塑料玩具。这下可把我乐坏了，捧着小龙人看了好久，都不出被窝了。

好像老姑不太喜欢那个人，就没成。

后来别人给介绍了姑父，媒人上门那天我也在家，可是大人们不让小孩子在场。我妈经常用一个词形容小时候的我——妖叨儿，所以这种场合我怎么会不见识一下呢，我站在客厅门外，竖着耳朵往里面听。最后的结果是俩人先处处。我那时哪懂“处处”是啥意思啊，可偏偏又像小大人似的，等媒人走了，我一本正经地跟老姑说：“先处处再说。”老姑看我“妖叨儿”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反问我：“你懂啥叫处对象吗？”我瞪着眼睛回应：“咋不懂呢！你跟你那个男同学不就是处对象吗？”这句话可把一家人逗得哈哈笑啊。

是啊，别看那时我小，可我说得真没毛病。老姑跟我开玩笑说，这事是秘密，不能乱说。

图片来自网络

后来，姑父经常来家里，我总是好信儿似的去看看他们说什么。

我那时小，真不懂事，一提老姑之前没成那个对象家里人就笑，我就以为这是件好玩的事。

我一出现在老姑和姑父面前，老姑就撵我走。我这人吧，从小就犟，越不让我干的事我非要干。我就是不走，还把老姑的“秘密”告诉了姑父。

他俩看着我就笑，姑父还跟老姑炫耀：“看见没，咱俩这还没结婚呢，你看侄女就知道向着我了。”唉，现在提起这事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记得没过多久，姑父家里就来正式提亲了。定了结婚的日子，两家就开始装备婚宴了。那时我家在当地条件算是不错了，爷爷名望在当地也很高，所以这个婚宴自然是要高规格操办。

图片来自网络

一家人开始筹备老姑的结婚用品，所有的东西都是去县里最好的百货大楼置办的。

恰逢入秋，老姑的礼服是一套红色呢子料的套裙，上衣是大V领开衫，下身是包臀裙，在当时是很漂亮很时髦的。头花是当时最流行的粉色系，红手套、红高跟鞋。新房的四个角拉满了拉花，炕上是崭新的缎面被子。全国统一花样的洗脸盆、香皂盒、暖水瓶……

老姑家的录音机比我家的先进，最上面是可以播放唱片的那种，旁边带两个音响。来来回回地去了好多趟，每次回来他们都会给我带些小礼物或者吃的回来，这才是我最开心的。酒席、车队、接送……

好多事情，爷爷和爸爸忙里忙外地张罗着，一切有条不紊。

图片来自网络

那时结婚，流行流水席，都是在自己家院子里支起个大棚子，起个几个灶台，热闹得很。

嫁姑娘的娘家，都是要比正日子提前个几天操办。我家是个大家族，自然亲朋好友会来很多。

那时没有现在一次性的餐具，所以有专门出租酒席用的餐具、炊具、桌椅的，只要谁家办事，都会去当地租用这些东西。老姑的酒席，只盘子就拉了好几箱子，桌椅更是拉了两大车。啤酒、饮料、瓜子、糖等等，堆满了爷爷家的仓房。邻居们得知喜讯，早早地就过来帮忙做准备工作。

这些都是小事，办酒席最重要的是要请一个大厨，菜做得好吃，才是酒席至关重要的。为了让老姑的婚礼更加圆满，爷爷自然是请了当地最好的酒席大厨，我记得大厨爷爷好像姓王。他做的菜真的是好吃，在我们当地是相当出名的。家里的院子大，用了好几块的大帆布和木头杆搭了个大棚子。烀肉、备料，家里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从小就喜欢热闹的我，跟着家里人忙前忙后，开心的不得了。

图片来自网络

老姑要出嫁了，所有的化妆品都换新的了。

淘汰下来的粉、口红、眼影什么的，我和大姑家表妹抢着要。那时我5岁，表妹刚3岁多。从年龄和体力上讲，她是抢不过我的，可抢不过她会哭，哭的大人们最后都不爱给我俩断官司了。我反而“好言好语”地哄她，最后把我喜欢的都哄到了我的手里。

记得我抢到了老姑经常用的紫罗兰擦脸霜、眼银盘、粉饼和口红，总之老姑平时总用的几样都被我抢到了。

我以为老姑经常用的肯定是最好的，长大后才知道，那些东西是要搭配用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只口红，那是一只白色、透明盖的红色的口红，我和表妹俩都非常喜欢，最后表妹被我连哄带骗的把口红让给了我。害怕表妹趁我睡觉时把口红偷走，我就在睡觉之前把口红放在了枕头底下。心想，这回她可拿不走了。

家里人多，要做好多菜，奶奶家的炕被烧得很热。第二天早上起来，掀开枕头想看看口红有没有被表妹拿走，口红确实在，只不过已经热炕给烙化了。这下表妹可乐坏了，把我心疼和后悔够呛。

图片来自网络

接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身为老姑唯一的侄女，押头车的小孩自然是我了。

头车是辆老式绿色的吉普车，姑父坐在副驾驶，老姑和伴娘还有我在后座。后座还堆放着老姑的嫁妆，吉普车空间小，实在挤不下了我就站在后座的缝隙里。车门都关不上，还好路程不远，伴娘一路拽着车门送亲的。

临行前奶奶哭的不得了，这就是嫁姑娘和娶媳妇的差别吧。

图片来自网络

一路上，车里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周华健的那首：“花的心，藏在蕊中，恐怕花期都错过……”

老姑家距离爷爷家其实也就一首歌的距离，但接亲总是要把车开的很慢很慢。听了三首歌，车子到了老姑家门口，婆家人早已等候迎接。

只记得，我接到了红包才下的车。这好像是“规矩”，就得按规矩来。

老姑被姑父抱到了新房，两家的亲戚们纷纷来跟一对新人合影。那时相机并未普及，所以大家都抢着上前照相。老姑生怕把我落下，喊我拍了好多张。

图片来自网络

新娘子被抱下车，娘家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吃过饭，娘家人坐车返回了爷爷家。家里还有很多亲戚在，玩牌的玩牌，打麻将的打麻将。家有喜事，一家子人定是要在一起热闹好几天的。

其实这样，也好，多少会冲淡一些爷爷奶奶嫁姑娘后的那种落寞。

图片来自网络

三天后老姑回门，家里还有好多亲戚一直在，又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欢迎新姑爷子上门。

就这样，老姑开始了她为人妻为人媳的生活，再也没有了她跟同学姑姑们学跳舞的日子了，我也从此开始了期盼老姑回娘家日子的到来。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