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上海中心的云端书店的开业式上,几位大咖谈自己心目中的“家园”。有地理上的,有精神上的。说到精神家园,无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大家其实是好理解的。然而,在人居移动化的年代,说起地理上的家园,未必每个人都能那么轻松作答。
低头思忖自己的家园,内心还真有点儿复杂,一言难尽的感觉。
算起来我“将身来在”北京已经超过30年,已占我的前半生的一大半了,然而一直以来却不敢声称是北京人。只能说家在北京。在我看来家在北京,和“家园”在北京不是一回事。
通常的理解,所谓北京人,至少应该是父辈生在北京的,如果父子两代人生在北京基本上是地道北京人了。
那么对于一个已经生活了几十年,熟悉的像家一样的地方,为什么情感上还不能完全有家园的归属感。
大学一毕业我就分配来到北京工作,在这里恋爱,结婚,生娃;又在这里继续念了很多不同的书,居住房址几度变迁。我爱帝都的一花一草一木,爱这里的大学林立,爱这里的人文艺术环境,大剧院,音乐厅,圆明园、颐和园;爱这里的四方各地的美食。然而一走近进胡同,走进四合院,立刻像到了另一个城市,感觉有了时空的距离,像来瞻仰文物古迹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距离感呢,我想是因为这里缺少一份童年的记忆。只有童年的记忆才能和故乡的云一样的情结连在一起。
我的童年记忆留在了故乡安徽的一座老城。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童年和小学中学时光。
家乡的徽派风格老房子依然在久远的记忆里萦绕。白墙黑瓦,户与户中间隔着高高的山墙,听大人说山墙是隔火用的;一个大的院落,几家人分住在东、西、南、北的屋子。就是现在很多画中看到的徽派建筑的样子;邻居们相处的像亲戚一样,串门儿聊家常,各家还经常互相分享自己家做的美食。
我们家住南屋,大门临着街。门口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两头一直通向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夏天里走在石板路上会烫脚。上学、放学的路上,孩子们走在石板路上,一蹦一跳地,像玩跳房子游戏。
早晨上学有小伙伴叫着一起,边走边玩;放学的时候,住在一个方向的同学们排着路队回家,一个一个地在家门口散去。用不着大人费心接送。
那时候,小孩子们有很多玩的时间,跳房子跳皮筋,踢键子,抓强盗,抓石子儿…除了上课,只有不多的一点儿家庭作业;暑假里更是玩到不想上学。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县城的图书馆,印象中那是一个古雅的院子,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里面靠着院墙有一片竹林。这里原来是“米公祠”,宋代书法家米芾在这里当知军时修建的。小的时候来这里也只是玩,不是为了去看什么书。那时候WG还没结束,也没有多少书可以看。
童年时光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结束了,至于课堂上学到了什么,已经都记不住了。
直到上了中学,粉碎“四人*”之后,恢复高考,学生才开始认真地学习起来。有意思的是,一旦开始认真学习之后,对校园的记忆就变得单调了。高中两年除了上课和做卷子几乎没有更丰富的生活了。高考之后到省城上大学,大学毕业分到北京工作。
离开家乡的这么多年,正是中国改革开放经济大发展的日子,家乡的县城大拆大建,家里的老房子也被拆迁,街道变得几乎完全陌生。每年清明时节,回故乡给父亲扫墓,走到街上居然和到另一个城市的感觉没有两样。徽派的房子基本上不大看得到了,都是长得差不多的楼房。那童年的青石板路更是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桌上的饭菜依然是小时候的味道,还有亲戚们口中的乡音,提醒着我确是回到了故乡。很早以前曾经随意地说过,等退休以后回到家乡去养老,然而家乡也早已不是童年的样子,甚至不抵他乡于我更熟悉了。
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心里偶然会翻起一股乡愁,不知如何安放。远走他乡的游子们或许都有类似的感觉吧。平日里错把他乡比故乡,回来后,故乡却又似他乡。每年清明执意坚持回一趟家乡,除了给父亲扫墓,潜意识里也是想保持一个对家乡的念想。
有时候,甚至有点羡慕那些一直留在故乡的同学,故乡对于他们,是生命中的伴随。即便是故乡的变化,他们一点一滴地在见证,家园对于他们的印象始终是完整的,唯一的。
如果说乡愁是人的宿命,那么,回望来时路的我,只有在童年的记忆中去搜寻故乡的影子了。
我也曾因为工作,在几个不同的城市短暂地栖居,留下了足迹,对这些地方也有几分特别的感情,不过,那只是生命之旅中的几朵浪花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