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先生

程老先生

程老先生在90年代患了肝硬化，腹水，冠心病。虽然一辈子为了儿女，也有工资，但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生病也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几次送去医院，几次又接回来。病情并无任何进展，约莫着就是耗时间。

程老先生一生光明磊落，爱惜名声，也讲究。在那个年代已经有一口假牙，每次吃完饭就会把牙齿掏出来放在磁盘里洗。穿着一件黑色的中长呢子大衣，带着一副眼镜。每次出门都要整理衣冠，梳洗整洁。但是病痛上了身，什么都讲究都讲不来了，刺裸裸的尊严全无。

老先生脾气在当地是远近闻名的不好，病痛磨了几年就开始在家里等死，人已经磨的像皮包骨了，干瘦如材，只剩皮，痛的时候，不段的呻吟，坐着一把竹子编的躺椅上，忍受着生命最后的折磨。

据说程老先生死的时候，二儿子和小儿子在打赌，二媳妇和小姑娘在院子里聊天，二儿子养了一头黄水牛，那天突然水牛飞快的跑起来，二儿子就跟着一起跑，跑到家门口，二儿子就说，爹怕是走了。小儿子说，要是爹今天能断气，我给你堵五十块钱。二媳妇给三儿媳妇打电话，三儿媳妇说，是不是真的死了，断气我就来，今年蛮背时（运气不好），别临时被骂一顿更背时。（老年人临时不能骂人，骂人不好）

小儿子从小调皮捣蛋，出去当兵，谋了个铁路局的铁饭碗。二儿子不肯读书，一辈子在家里种田，卖煤，开拖拉机，做点买卖营生。三儿子没接到父亲的班，去了矿山里讨生活。大儿子全家都是人民教师，倒是接了程老先生的班。大姑娘也是老师，一辈子脾气火爆的不得了，像父亲，可父亲从来不跟她见气。小姑娘接了父亲的班，一辈子没有上班，拿着稳当的工资。妇女在家，长期在家没什么大的格局眼界。

程老先生走了之后，儿女们虽然伤心难过，但是仿佛卸下包袱和重担。留下老太婆，攒了四五千块钱，送给大女儿，委托大女儿代为管理。日后照顾好老太婆。

难道这才是养儿防老，事情发生的真相往往更加难以置信。四个儿子二个姑娘都是有事业，有单位的，在当地都是有脸面的，一死就送去火化。火化完就操办着上山了。酒席倒是摆了好多桌，隔壁左右都啧啧赞叹。跪拜下去的孙子孙女十几二十个，排列的整整齐齐。只见有几个年纪小的在抹眼泪，约摸着是得到了程老的馈赠和怜爱的。

真是养了好儿女，程老先生也值得了。外人假真真的这么议论着。那可是大户人家，儿子女婿都是体面人。

怪不得人们常说，人生下来第一声是哭，死了也是身后人哭着离开。索性就是这样寂寂无名悄悄的去了，世间在无程老先生，再也无任何牵挂，念想。

程老先生种的仙人掌在墙头开了风风雨雨十几载、越发感觉欢喜，开着红艳艳的仙人掌的花。陪着程老太婆，程老太婆88岁了，还是思路清晰，腿脚倒是不方便了，心里跟明镜似的，等候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