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没看过露天电影。生活在大厂院,与冰室、澡堂一样,电影院也属于基础设施之一,那时候我们称它为礼堂。我们都是在礼堂看电影。
当然,厂里的电影院并不象市里的那些商业电影院,天天有电影放。平时都是作为礼堂举行大型表演,或者用作会议厅汇报活动啥的。硬件设施倒不输商业电影院,配有宽幅屏幕和红丝绒拉幕帘的主席台、永远充满神秘感的放映室、除了地层还有我那时认为比较高级的楼座。
据妈妈回忆,幼儿园的时候我曾在礼堂演出过。妈妈当时上班,听同事后来描述,我和几个娃表演落幕后,自己又返场走到讲台上做了几个鬼脸什么的,把台下大人逗得直打听:这是谁家的娃,这么好玩?
我记得的一次礼堂演出是在小学时候。大概是几个人扮不同职业的人,我演的是解放军,穿上不知哪儿借来的军装,裤腰太大,老师给找了条裤带系上,临上台情急便系了个死结。演到中途我就想尿尿,等到演完火急火燎地冲到厕所却怎么也解不开裤带的那个结,最终把尿拉在了裤子里。
有热门的电影,厂里倒没落下过。据我妈回忆,那时候总看见有专人骑着单车接送拷贝,可见是热门片,在我们厂播完了,后边估计还有一大票等着的。
但印象里礼堂好像只在夏天放电影。我们基本上都坐地座。座位之间有两条主过道,过道地下安有几个通风口,那时候没有空调,从通风口吹出来的风很大,女孩儿们喜欢站在通风口,任风将裙子吹开篷成一个平面,然后我们就在那儿打旋儿,看裙子舞出波浪。这是百玩不厌的游戏,每次都像是第一次玩时那样开心到飞起。通风口吹出来的风很凉,孩子们都争着去抢那仅有的几个有利地形,为此打闹哭骂,成了每场电影开映前的必有节目。
具体看过什么电影却没印象了,无非是80年代的那些,《天云山传奇》《咱们的牛百岁》《牧马人》《小街》《小花》《大桥下面》《庐山恋》……喜欢好些电影插曲,《甜蜜的事业》那股子闪着金光的蓬勃向上,希望无限;《小街》里蒙着雨雾的哀婉忧伤,却又不消极……好像特别符合我当时对大人世界的总体印象,或者说对自己长大后将要过的生活的预期。电影内容都记得不清晰了,但只要旋律想起,那个年代那些电影带出来的理想生活的氛围都随着音符应声浮现。
礼堂侧旁是食堂,我一般都是去那儿买早点。食堂打饭的或者做菜的师傅,多是近郊招来的临时工,身份要比在厂里正经上班的低一截儿。我家楼下同学的妈妈就是食堂师傅,她是农村户口,所以被安排在食堂做事。大概四年级的时候,打早点时碰到同校一个六年级的女生,她因为发育早胸大在学校就备受关注。那天,她递过饭盆说要买2个包子,结果打早点的师傅来了一句:你自己身上就有啊,还买什么!隔着窗口的那一头不论男女一通哄笑,我当时听了简直比自己被说了还尴尬,完全不敢看那个女生转身后的脸。
有一年夏天,礼堂门口放了一台手推车,车上搁着一具尸体,散发出这辈子我再也没闻过的臭味。大家照样端着饭盘进进出出,很多人连躲都不躲地走过去,难道是小孩对气味特别敏感?那具尸体是一个厂旁边村子里跑来的疯子,这个疯子平时经常能撞见,总是笑嘻嘻的,不招忍别人,小孩大人也不避他,没想到他不知怎么走进生产区,跌进氨水池淹死了。要是水塘都罢了,氨水池那股味儿,死得该有多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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