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爱美人，更爱江山！

改编自日本著名作家梦枕貘《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的《妖猫传》作为中国第五代导演掌门人陈凯歌的又一力作，同《无极》、《道士下山》一样，这部集历史、魔幻的《妖猫传》在极致追求细节刻画的同时，导致了故事和人物的坍塌，尤其在电影的后部分，炫目的特效过度渲染了大唐盛世的“极乐之宴”，穷尽奢华的画面的确让人眼前一亮，然而，后劲不足的故事终究难以让这部电影在内容上再上台阶。

《妖猫传》：爱美人，更爱江山！

《霸王别姬》之后，陈凯歌的电影似乎都走不出华而不实的怪圈，但陈凯歌并非愚人。作为导演，所要做的便是把精彩的故事呈现在观众眼前，若是能借助电影把一种文化传教给受众，那么导演也就变成了传教者，而陈凯歌无疑是在努力做到后者。相比当下众多靠着拍无厘头搞笑电影博票房的导演，从早期的《黄土地》到《孩子王》，从最近的《道士下山》再到该部《妖猫传》，陈凯歌的坚持应该受到称赞。

《妖猫传》的故事很简单：唐朝盛世的长安城妖猫作祟，倭国而来的空海与大唐诗人白居易意气相投，两人联手破案，历经曲折，共同揭开了三十年前马嵬驿兵变中玄宗之爱妃杨玉环之死的真相。就故事本身而言并不新奇，也毫无新意。借杨玉环与唐玄宗的爱情故事发挥创作的，白居易是鼻祖。“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早在千年前一首《长恨歌》便道出了玄宗和玉环的唯美爱情。

历史的真假从来无从考证，因为历史都是由掌权者创造的。从李白的《清平调》词三首再到白居易的《长恨歌》，再到后来由陈鸿根据《长恨歌》改编而来的传奇小说《长恨歌传》，以及《杨太真外传》、《梧桐雨》、《长生殿》等等文学作品，无一不歌颂了唐玄宗与杨玉环之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爱情。这些文学作品让世人相信，玄宗和杨玉环之间的爱情正如《长恨歌》中所写“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般凄美绝决。

那么，唐玄宗和杨玉环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呢？开元二十八年，在高力士的安排下，唐玄宗和杨玉环初次相见于华清宫，唐玄宗对“资质丰艳”的杨玉环一见倾心，这是在武惠妃死后的两年来玄宗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天宝四载，玉环被正式封为贵妃，由此，玉环开启了“后宫佳丽三千独宠于一身”的开挂人生模式。

《妖猫传》：爱美人，更爱江山！

能得到玄宗的倾心，玉环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首先，玉环除了姿色出众还能歌善舞，不仅舞姿卓越还善于击磬，更是琵琶高手，“诸王贵主洎虢国已下，竞为贵妃琵琶弟子”，此外，玉环还善于作曲，电影中提到的《 霓裳羽衣舞曲》便是玉环和玄宗一起创作的。如此集美色与才艺于一身的美人，怎能不讨得年值中年的玄宗的欢心？

不过，在玉环与玄宗相厮守的十多年里，能让玄宗久处不厌的是玉环的善解人意。作为万人之上的皇帝，身边国色天香的女人自然是千千万，但玉环竟容得众美同乐，凡是玄宗喜欢的绝色艺人，玉环并不排斥反倒和玄宗一起喜欢，颇有爱屋及乌之意味，胸怀可见一斑，而玄宗也是将玉环喻为“解语花”，又比拟其为“忘忧花”、“销恨花”。

事实上，玄宗对玉环的感情也正如《长恨歌》中所写的那般：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玄宗凡有幸，贵妃无不随侍，乘马则高力士执辔授鞭”。玉环喜乐，玄宗为她用蓝天绿玉制作了专用磬，月下赏玩，“帝与贵妃，每至七月七日夜在华清宫游宴”，玉环喜赏花，玄宗命人种下十万牡丹。最能体现玄宗独宠玉环的，自然是玉环封为贵妃后，杨家人鸡犬升天。

从各种文学作品及野史记载来看，玄宗和玉环的爱情，的确情深意切，然而，当权力与爱情出现矛盾的时候，爱情往往不堪一击。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攻破潼关后，玄宗在一个清晨带着贵妃和杨氏兄妹及少数亲信逃离长安。逃至马嵬坡，兵士不肯前行，要求处死杨氏兄妹，包括贵妃。玄宗亲自赐白绫，高力士监督或者“帮助”贵妃缢死。时隔千年，我们无法得知玄宗赐死心爱女人时的心情，但可以可以肯定的是：在权力和爱情面前，玄宗选择了权力。《妖猫传》中导演把玄宗刻画成一位不愿背负杀害自己心爱女人罪名、而借他人之手的让玉环带着对爱情的希望死去的“伪君子”，电影中阿部说：他才是真正的幻术大师。为了皇帝的权威，为了夺回失去的权力，玄宗不想负江山，所以只好用一场骗局负美人。

关于杨玉环之死，一说被赐死在马嵬驿，一说杨玉环在马嵬驿兵变中并未死，而是东渡去了日本。相较之下，第一种说法更令人信服，而杨玉环是否真的去了日本，除了日本山口县一座寺庙据传就是杨贵妃墓之外再无其他力证。之所以出现杨玉环东渡去了日本的说法，一方面是因为当时《长恨歌》在日本极为盛传，人们从文学作品中臆想而来，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历来同情杨玉环的文人骚客们不愿美人落得缢死马嵬驿的地步而杜撰出来的。

在杨玉环之死上，《妖猫传》糅合了两种说法，最终还原了第一种说法。阿部劝玉环东渡倭国，但被玉环拒绝，最终，玄宗和幻术师黄鹤一起用“尸解大法”骗过了杨玉环，让其带着希望死去，为了蒙蔽外面哗变的士兵，玄宗还是赐了三丈白绫，不过此时的杨玉环已是尸体一首。无论是“尸解大法”还是那杯下了蛊的酒，玄宗一开始便是知道的，不知道是为保玄宗而赴死的玉环。

阿部在其回忆录中说：她是大唐盛世的象征，但当没落时世人也不再需要她了。或许对于玄宗而言，大唐盛世之时受四荒八野瞩目的杨玉环便是大唐的象征，拥有了杨玉环也就意味着拥有了天下，但当手中的权力受到威胁，玄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权力，这与历来文学作品中宣扬的爱江山更爱美人背道而驰却又如此现实。也正因为如此，影片中的白居易得知杨玉环死之真相后，气急败坏的撕掉了自己的呕心之作。

《妖猫传》：爱美人，更爱江山！

作为观众，人们总是希望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妖猫传》则是把千年来人们对于唐玄宗和杨玉环之间的美好爱情撕裂开来，把最现实的一面血淋淋的展现在观众眼前。我们确信唐玄宗和杨玉环之间那浪漫的感情，但也不可否认的是这爱情里参杂着欺骗和利用，毕竟在权衡爱情和权力时，唐玄宗最终选择了权力，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

对于杨玉环来说，大唐盛世或者没落，其实都与她无关，作为大唐盛世的象征抑或死于马嵬驿这都是她的宿命，杨玉环所关心的是能否和玄宗真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所以，即使在受万众瞩目的极乐之宴上，杨玉环只是淡淡赞赏了李白的诗，并对李白说了一句：大唐有你真是幸运；安慰了身世凄惨的白龙。对于从小寄人篱下的杨玉环而言，她想要的不过是和心爱的玄宗一起终老。

但爱从来都是如此的卑微，阿部对杨玉环开不了口的爱，白龙只能死后守在杨玉环身边的爱，就连一国之主的唐玄宗，在面对失去权力的威胁时同样保护不了自己的爱。爱是卑微的，女人的爱更是卑微到骨子里，即使面对死亡，杨玉环也只能选择相信唐玄宗的诺言，体面的死去，好让自己爱的皇上能够在这场兵变中全身而退。和选择权力的玄宗相比，选择死亡的杨玉环的确值得同情。

大唐已逝，无论江山或者美人，都已经化作成尘埃。影片的最后，空海询问丹龙：不再痛苦的秘密，你找到了吗？丹龙没有回答。这是陈凯歌对世人的追问也是对自己的追问。何为无上密？不再痛苦的秘密又是什么？空海在杨玉环的生死里参破，白居易则说无上密也在《长恨歌》里，因为情是真的。美人也好，江山也罢，都已成往事，莫太过于执念，只要那一时的情真意切，又岂在乎日后的劳燕分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