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与道德困境

《花千骨》与道德困境

英国哲学家朱利安·巴吉尼曾经描述过这样一个情景：

有一个人，让我们叫他P君，生活在一个比较心酸的时代。这个时代叫做乱世，P君是一位三观正常，五官比三观更正常的士兵。

都说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有一天悲剧的P君就接到了这样一个令人为难的命令——他被要求去强暴并杀害一位俘虏。P君心里很清楚，这个俘虏既非大奸亦非大恶，之所以惹祸上身不过是因为运气不好站错了队。因此就要遭此横祸，也是无辜得很。对于P君来说，如果做了这件事，自己将成为罪恶的帮凶。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P君更清楚的是，如果拒绝执行命令，自己会被立刻枪决。同时会有另外的人代替他接受命令实施暴行，而且手段只会比良心未泯的他更加残忍。

接受命令似乎是这个情景下于人于己最好的选择。

但他知道这样会犯下让自己永远良心难安的罪行。

那么问题来了，P君要不要接受命令呢？

“反正我不做，别人也会做，结果都一样，不如我来做”似乎是我们自我安慰时的借口。马路边掉了个钱包，“反正我不捡，迟早有人会捡”；重要试卷被提前泄题，“反正我不看，别人也都会看”；往已经凌乱不堪的沙滩上乱扔垃圾，“反正我不扔，别人也会扔，已经脏成这样了”。

我们习惯用“结果并没有改变”“受害方反正要受害”“不和别人一起占便宜就是吃亏”这样的思维来给自己找好堂皇的借口，自欺欺人地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却刻意忽略了在这样不堪一击的辩解背后，就算错误不可避免，错误由谁犯下却同要重要。

说到底不过是，摸着良心说，能不能骗过自己。

然而P君的情况又有微妙而重要的不同。

其一，他是被逼的，不执行命令就会丢命，侵犯别人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其二，他的继任者手段会更加残暴，执行命令至少可以减轻被害者的痛苦，侵犯别人更是为了保护别人。

所以这样会让他更有理由执行命令吗？

似乎是的，毕竟执行命令是此情此景下唯一能使P君和俘虏双方利益最大化的双赢选择。

又似乎不是的，毕竟执行命令意味着P君将要犯下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都不应当容忍的罪行。

所以如果他执行命令，是做错了吗？

似乎不是的，毕竟在险恶的环境下尽最大努力保全别人也保全自己，何错之有？

可又似乎是的，毕竟生生一条无辜人命，总不能说P君你杀得好杀得对操行考评加十分。

有点棘手。

道德的考量有时会带着很不道德的残忍。

比如对于此时的P君来说，最好的选择却不是最“对”的那一个。

杀害无辜算不算不道德？

给将死之人增加痛苦算不算不道德？

谁的命更值钱？哪种不道德更不道德？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恰好这两天笔者正在刷电视剧《花千骨》，小骨为救师父偷盗神器，轻信于人放出妖神，诛仙柱上消魂钉，筋脉尽断逐蛮荒。墟洞前，白子画、东方彧卿、杀阡陌、轩辕朗四方对峙，对对错错争得不甚分明，不免由此及彼想到这里。

如果是他们，会怎么做。

让我们把背景架空，不看能力，只看选择。

师父堪破生死，慈悲萦怀，自不必说，接到这样的命令宁肯自戕也绝不会伤害别人。

杀阡陌其人不能用正常的逻辑预测，估计看脸。入得他眼的，大抵他豁出命去也不会伤害；他看不上的，恐怕不用命令也会直接干掉。但是我想了想更有可能的，敢命令杀阡陌做事，想必这位长官也是做好了被杀姐姐杀上门来拼命的准备的。

轩辕朗这个人【按照书里】是个有大局观的好皇帝，为人豪爽【大部分时候】，又有点懦弱拎不清【然而并不是软弱】，十有八九会说服自己接受“双赢”局面，事后想起就算多少有愧疚，应当也不会纠结于此。毕竟是人间君王，作此取舍似乎也无可厚非。

倒是东方彧卿这个谜一样的男子【233】，我颇觉有几分踌躇。按理说奇计百出的东方应该会设法周旋，避开这个局面；避无可避，大概会先做屈服执行命令，再徐图后计设法弥补。毕竟他和俘虏素不相识，易朽阁又素来讲究等价交易。可又能怎么弥补？作为易朽阁主，杀了人想办法复活总是做得到的。可作为东方彧卿，杀人偿命，可不是易朽阁最讲究的公平交易，天道轮回么。

这四个人里，唯独东方彧卿的性格行为，无法脱离身份能力而存在。——这是题外话。

四个人四种选择。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让白师父告诉你——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我知道这个笑话不好笑，但这是认真的好么。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向往杀阡陌，坦荡张扬，率性而为，是非正邪，浑不在意。活得随心所欲又霸气四射，没道德却有原则，看起来酷炫得很。

但我想大多数人会做轩辕朗，能力平平，胆量平平，正义感平平。面对许多无奈，又在许多无奈里试图寻找一个最优解，挣扎着想要尽可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可有多少人想做白子画？多少人做得了白子画？甚至再退一步，多少人能理解白子画顽固至极近乎执念的是非观？

仙、人、魔的区别，原来如此。

对白子画最鲜明深刻的印象，是他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他说“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选择”，是他削肉剔骨说“我爱你便如何，不爱你又如何”，是他坦坦荡荡说“我这一生不负长留，不负六界，不负天地众生”。最后一句我读到的时候当真掉下泪来。

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选择。

要紧的不是结果，而是怎么做。

有所为不是易事，有所不为想来更难。

原本没有对与错，不过是，你把什么看得更重要，重要到什么样的程度。

孔子有“杀身成仁”，孟子曰“舍生取义”，我想了想自认做不到，却佩服得紧。

毕竟趋利避害扎根人性深处已是本能，要舍生取义，那是跟人类千万年来的进化成果作斗争并且还赢了。由不得人不佩服。

我无意宣扬不计成本不顾后果的“大义”，毕竟P君的命和俘虏的命并没有个贵贱之分，以命易命从来都不是有利可图的生意。

但却敬仰在是非关头有所坚持，有所不为的人。

毕竟人活着，不该只是为了活着。

扶夏

2015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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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观不同不相为谋。欢迎探讨，撕胯请出门右拐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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