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之后，命运再无悲喜剧

《大话》之后，命运再无悲喜剧

文/阅先生

黑格尔说过，伟大历史事件往往经过两次，第一次以悲剧形式出现，第二次以笑剧方式展现。可谓道尽了悲剧与喜剧的真谛，在艺术史上，二者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戏剧舞台上。在古希腊人那里，喜剧源于悲剧，是悲剧痛苦衰亡后的产物。从埃斯库罗斯到索福克罗斯，再到欧里庇得斯，悲剧的主题不断缩小，从神话时代、英雄英雄时代，再到市民社会；从人类的命运到人类的生活，最终以希腊喜剧的方式死去。而由此同时，喜剧也从悲剧的母体中诞生。

一种艺术形式往往有着一定的时代性。任何一种新的艺术形式，首先往往为小众发现，而后受大众欢迎，再后被不断模仿，却难以超越；再之后由于其自限性故而终结，甚至死亡；最后作为经典而束之高阁重新化为小众受用。当然，尽管不同艺术形式是时代的，而艺术本身以及其反应的人类生活却是永恒的。

也许正式因为《大话西游1》和《大话西游2》太过成功，使得《大话3》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需要非凡勇气的事情。也正因此，《大话3》里，也继承着《大话1》《大话2》里的无厘头搞笑形式，连其中的主题插曲和音乐背景也如假包换，也许是对之前的怀念和尊重。

在一般喜剧中，人们都会用到滑稽、荒诞的手法；那种和崇高、伟大相对应的艺术手法。在严肃艺术中，崇高与伟大是两种惯用的手法。可是，当崇高与伟大的手法，展现在小人物的身上，那种滑稽、夸张、怪诞的喜剧感油然而生。故而，喜剧的可笑在于，原本的严肃、崇高的东西，在平凡小人物那儿是可笑的。这也是人们常说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于此同时，当代无厘头电影不仅让平凡人物可笑地展现崇高的抱负与理想；也让不凡人物血肉丰满，变得滑稽可笑。就是说不仅让崇高与严肃放在原本滑稽的角色上，也让滑稽与荒诞运用到了原本崇高与伟大的人物那里，就是说严肃、崇高与滑稽、荒诞彻底地、夸张地易位，造成了一种“无厘头”笑感。

《大话3》里，唐僧依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玉帝那么衣冠楚楚地充满诡计，牛魔王则一脸懵逼地追求爱情，观音姐姐纯情少女般被玉帝欺骗，至尊宝这个在影片中毫无战斗力的逗逼，却有着完美爱情的至纯情怀，而在这群无厘头逗逼中，傻白甜的紫霞青霞却严肃的几乎无关紧要。

《大话》之后，命运再无悲喜剧

可是，纯粹的搞笑绝不是《大话》传统，要《大话1》《大话2》最终都是在诉说着一种命运。《大话3》也不例外，他起初表现的主题是宏大的。电影开篇就说到，天书是宇宙运行的必然，天书里写下的东西，必须在后来的世界里发生。紫霞是希望通过月光宝盒，错乱原来的因果，从而改写这种命运的必然。这让我们想起古希腊的命运悲剧《俄狄甫斯王》，古希腊人把神谕作为神的意志，作为命运的必然轨迹。神谕里指出俄狄甫斯要弑父娶母，这种命运是悲惨的，而他极力要摆脱这种命运，越是奋力反抗命运，摆脱命运，就越是陷入命运漩涡。

可是，在《大话3》里面，到了最后的结局中，青霞死了，可她的死却在一场预谋的设计之中。她以死的方式骗过了世界，却使自己爱情中得到了生。而紫霞活了，她以欺骗的方式活了下来，她不仅改变了必死的命运，还同时得到了爱情——命运的天书没有改变，抗争者的命运却用预谋的方式得以改变——世界的必然无法更改，而个体的偶然却可以改写。就是说，命运的冲突是可以调和的，是可以找到一个多方共赢的方案。由此，命运本身仿佛成了一个游戏，一场巨大的无厘头。

还要看到，在《大话3》里，最悲惨的不是青霞，更不是紫霞，而是我们一脸帅气、一脸懵逼的牛魔王大哥——最爱的女人爱着别人，身边的所有女人都跟了别人，自己最后被妹妹吃掉，还给锁在了李天王的镇妖塔里。就是说，“好人”比坏人狡诈多了，而“坏人”反而显得显得让人同情了。当然，这也可以认为，这是无厘头的一种极端，极端到整个世界都成了无厘头。

人的感官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遗憾的总是珍贵的，有价值的总是稀缺的。人最酣畅淋漓的感情，往往是在巨大的对比与落差中产生的。正是由于平凡与伟大，梦想与现实的剧烈冲突，才使我们得以更加深刻地感受命运。无厘头电影是在周星驰那里广大的，同时也可能只是属于星爷的。在星爷那里，无厘头喜剧电影才具有艺术的本来价值——艺术归根到底是来表现生活，诉说命运，解刨人性的。《大话西游1》和《大话西游2》展现的都是很大的主题，是在诉说命运，是在诉说不甘平凡的小人物，也是周星驰电影艺术中难以逾越的高峰。其中的孙悟空作为不凡人物，原本脱胎于可笑地平凡，却在其最后却成为盖世英雄的角色。“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紫霞仙子的那句话，成为了孙悟空的平凡与伟大、滑稽与严肃的分水岭。当孙悟空为了自己的使命，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爱情的时候，喜剧与悲剧的界限在《大话西游》中已如此模糊。爱情与使命的不可调和的冲突，道尽了人生的沧桑与无奈，这使观众最后在笑声中含着泪花。当初的我们是怎样被那段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啊。

当然，也许《大话3》只是在娱乐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生活是可以如此逗逼的。命运嘛，太宏大了，《大话》之后，命运不再需要悲喜剧。

2016.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