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里的告别(致时光深处的离人)
若来,雪一更;若去,雪一程。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让人猝不及防,也不曾想,他就在伴着雪天里的早晨走了。
所有关于他的回忆停在最后那一刻。生活就倒像带一样,往前翻啊翻,泪水溢出来便成了河。
他出生也是一个雪天,刚好是大年初一,又是长子,家里人可高兴了。往后长大点,长相出众,又聪明,在那一片村子出了名。
十五岁那一年,母亲劳累过度,病倒了。家里乌云一片,还小的三个弟弟妹妹就只会在一旁哭,父亲也是一筹莫展的。
他心事重重的去田埂上望着远处通向外头世界的马路,想着:如果自己不离开家,去分担,仅靠着父亲,估计这个家很难撑下去了。关键是弟妹还小,他们能去干嘛?就这样辍学吧,你应该要懂事的,做这个决定吧。
但他想着去了外头,他要怎么面对一切陌生?日暮的绚丽也没能遮住他一脸的复杂。
第二天,他还是决定走,独自拿了点车费去广东了。他刚下车,在人群中迷茫的站着发了一会呆,之后便朝最多人去的方向走去。
因为年龄小、身子瘦,找工作屡次被别人狠狠地拒绝,嘲笑着说:“瘦得像根电线杆,一看就是来骗饭吃的。”他听了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很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又继续去下一家。
他进到一个搞建筑的地方,用手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换上很虔诚的笑容来到老板身旁,有点害羞但又很自然的介绍着自己。老板觉得这孩子蛮可怜的,但又怕这重活吃不消,有些犹豫。他见状赶紧发着誓说:“我绝对能搞好,干不好我不要钱。”
就这样他有了第一份工作。他要干的是把砖头卸下来,并且整理成堆。可能是年龄小,他经常是带着手套双手也会被磨出血来,但他从没有抱怨过,也只是咬咬牙忍了。
毕竟他最缺的是钱,所以他要努力赚钱!
书没有读完是遗憾,但人是活的,只要看清眼前的路,细心并且执着地钻研就会有收货的。
这是他的信仰。
十八岁那年的他成了包工头。为了做好小老大的角色他经常一个人很晚时还皱着眉头在计算着房梁的高度要多少才安全,地基要多深才稳固等等。
暗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像是诠释着什么。夜深了,灯熄了,完美的设计图也呈现在纸张上了。
工作稳定了,他也会经常给家里寄钱回去。每次都会附上一封信:我一切都好,请父母、兄妹勿挂念。
到了二十一岁那年,他相亲娶了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老婆,不过那人倒是很贤惠。
有好些喜欢她的女孩子知道了后气的两三天没有吃饭。他知道了后,也只是笑笑作罢。
谁还没有个年少懵懂呀!再大一点她们便知道容颜易改,人心也易变。便也会忘记了他,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工程做大时,便把家里的亲戚、村里的兄弟都喊来了给他干事。给的工资比别的老板多一点,饭菜也是一个锅的,反正鱼肉是餐餐有。
有时候赚的多,他便会喊起大家一起庆祝。作为老大的他总是豪爽的率先站起端起酒杯,且一杯白酒下肚不眨眼,喝空了之后给大家看一下,便笑着大声说道:“不醉不归。”
人不会总是一帆风顺。有一段时间这个事不好干,老板也经常拖欠他的钱,搞得三四个月都发不出工资,所以开始有些兄弟脱离他,搞自己的去了。
这时候他的烟瘾大了,烦闷的时候也常独自喝酒。老婆看到他这样,便生气的抢掉他的酒瓶,狠声说道,:“你别喝了,你那些狗屁兄弟,有些人前些年借了好的钱,现在你有困难也没来还。而且很多人都开始走了,哪里有和你一起渡过难关的意思?去外面吃饭、玩,你不知道出了多少钱?他们个个精明的很!就你傻乎乎的!”
他听了之后,反应更大了,把眉头皱得更起了,有点粗鲁的说:“兄弟有困难,我这个大哥应该帮助,况且别人也有困难,我也不怪他们。以后这种事不能再乱说了。”看着老婆一脸的固执,便只好无奈的轻声说道:“好好,不说了,关灯睡觉吧。”
早晨一出太阳,大概是六点多一些,自家的狗便来“敲门”了。这狗就跟报晓的公鸡一样准时,而且天天如此。它是比较有灵性的,能跟小孩子玩成一片,也会去倒垃圾什么的,以至于周围的人都蛮喜欢它的。
它其实也不是哪里买来的狗,就是他从外面的工地回家时看到的一条又小又瘦的流浪狗。不知道怎么了就带回来家。才养了几个月就变的又高又壮的。
时间一晃一晃的,家里的三个孩子都长成大孩子了,而他也四十了。前面因为经常喝酒喝抽烟,使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症状,有时候晚上睡觉脑袋痛得不行,头发也老爱掉了,身体也瘦的蛮厉害的。他戒掉了酒,但是那烟却始终戒不掉。
满四十一的那年,他很早就回家来了,说想休息休息一下。说是弥补这些年缺失的陪伴。没事就经常带着父母和孩子去玩,看看景点,还说去玩不买东西就不好玩了,鼓励他们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玩乐终究没有除去他的病痛。他走的那天早上,下了好大的雪,他蜷缩在被子里像是醉着睡了。一直在房间里陪着他的狗,呜呜呜哀叫着,在床边转来转去。狗的呜咽,引来了家人,引来了一屋子的哭声。
出殡那天,那狗一直跟着,出村,上山,蹲在主人坟边,与雪融在一起。
他走了,雪也下大了,外边只剩一片“呼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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