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区的房子鳞次栉比,每家每户是相似的大门,差不多的院子。凭感觉来到一家院门口。又一年的春节了,上次见到干妈,也是在春节假期。时间就是个顽皮小孩,噌一下来到你面前,又飞奔而去。跟恰巧远游的嫂子确认后,我推开了虚掩的铁艺大门。
两间半的别墅院子很宽敞,阳光倾泻在屋檐下,明媚又暖和。东南角落一株天竺开出了鲜艳亮丽的红籽,点缀在一丛绿叶中。靠东墙石头色雕栏扶手楼梯直通二楼,楼梯转弯平台处放着一张藤椅,椅子上放着棉坐垫。
院子西墙脚是一片花坛,里面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绿色植物,冬天的日子,花坛并不热闹,但疏朗的绿色富有生机。花坛边一口水井,诉说着它已是这家的老物件了。花坛边一镂空金属笼子,一只大公鸡在里面来回踱步,白色的鸡毛,鲜红的鸡冠,仿佛向人展示着:我是一只精力充沛的大公鸡。
穿过院子,推开一楼大门,左手边是一间房。我一边喊着“寄娘(干妈口语)”一边推进了房门,果见床上有人。听到有声响,干妈坐了起来。院子门口传来了叫我名字的大哥的声音,大概嫂子跟他联系过了。
干妈见有人去探望她,起身穿衣裤,坐在床沿,拉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好!好!”
我扶她移步来到院内,大哥搬来了凳子,晒太阳吧。虽说是大年初五,太阳却出奇地暖和,气温达到了二十多度。
大哥说母亲刚从东边市民广场活动回来,没事就上床躺下了。
记得去年癸卯年春节见到老人,那时她在年前感染了新冠,出现了不认人,外出后不知回家的情况,后诊断为“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此刻见到老人,却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我一眼,嘴里不断说着“蛮好的,蛮好的”。眼睛虽已浑浊,眼神却现纯真无邪,随着时间流逝,也许,有一天她会复归婴孩。生命是一个神奇的过程,从出生到长大到衰老,就是一个自然生长衰退的过程:出生需要人照顾;老了,也需要人照顾。
大哥说现在给母亲吃药,控制病情便是最好的结果。看着干妈干净的衣着,满脸的平和,家人们一定付出了很多精力。
我没有问她是不是认得我,她不时笑眯眯看我一眼。在她的脑海里,四十多年前拉着我的小手去她母亲家祝寿,去亲戚家拜年,告诉别人我是她“寄女儿”的情景也许永久地沉淀在她的记忆深处了。如今的她只知道当下,如小孩般有吃有睡就感到满意吧。
干妈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跟那个年代走来的大多数女人一样,任劳任怨。而她是出奇地好脾气,哪怕在大嗓门的干爹面前,也没见她有半句抱怨的话。干妈话很少,是个沉默的人。记得小时候去干妈家,总见到她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鞋子上裤腿上沾满了泥巴。而干爹因为是居民户,是不下地的。干妈干活认真,在生产队又兼职会计,待人和气,深得周围街坊邻居的好感,大家亲切地称呼她为“三阿嫂”。
大概对生活只懂付出,毫无所求,干妈很少提出不同意见,也未见她表达过什么愿望。每年去探望她,她总是简单地问下我的家庭和工作情况,便默默坐在干爹身旁,一起听干爹高谈阔论,也许正因为她与世无争的性格,一个大家庭三代人和睦相处了二十年多年,直至大哥新建别墅搬出去。
本着不麻烦孩子的想法,干妈和干爹俩人相依相伴,在老房子平和安宁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去年干爹感染新冠后不幸去世,干妈受了不小打击,加上也感染病毒,年龄又是八五出头,脑神经受损,患上了“痴呆症”。不过在我看来,她并没有“痴呆”,一直是笑眯眯话不多的样子。
如今和儿子孙女们四世同堂住一起,受着孩子们的照顾,也是得到了福报吧。
道别后,回头看见大哥拉着母亲的手,而干妈则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大人的手,跟在大哥身后,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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