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110】 财来

海淀的故事【110】 财来

小留流第211篇

   我抱着一口袋的干土鳖，偷偷而神秘的出了家门，一路的连颠带跑，一路的遐想，过了德贝子花园【区政府前的花园】，抬眼看了看路北“海顺居”，这可是个大饭店，门脸特大，不过从来没进去过，好像加上这一袋子土鳖也进不去的。这个饭店后来在1988年改成了“鸿宾楼”，是这么注册的：

登记机关“海淀分局”

注册地址“北京市海淀区海淀大街25号”

成立日期“1988年12月19日”

   我以为这个注册地址是后来改的，因为1988年还没有“海淀大街”这个名字，海淀大街正式通车那是1990年以后的事情了。

   海顺居在海淀镇可是老字号饭庄了，1949年1月北平市长率领各界人士，来到槐树街，样式雷老宅与驻扎这里的解放军就和平解放北平达成了共识。大家齐聚“海顺居”举杯欢庆、把酒言欢，庆祝和平解放北平。

   我抱着一袋子干货，虽然不能进海顺居庆祝一下子，但打算给我妈一个惊喜，想像着我妈接过两块钱，一定笑的像花儿是的，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把我给美的，连跑带颠冲到了生产资料大院的收购柜台。人家工作人员笑容满面，低头看着和柜台差不多高的我：“小老弟卖点儿什么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卖东西，又是我自己花费多半年功夫的劳动成果，听到这话，我的小心脏砰砰的跳，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还有点莫不丢地，小声说：“土鳖”。人家接过口袋，边翻看边说：“小老弟，你这土鳖虫都上热炕了，品质不好啊”，随即扎上口袋放在柜台上的秤盘里，拨动着秤砣。我的心啊，随着秤砣的移动，跳的那个厉害。我都不知道他鼓楸了多久，终于看到他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子，看的我是一愣一愣的，心想我要是会打算盘就能看懂我这土鳖值多少钱了？好不容易等他从柜台下面拿出钱盒子，边翻找边开口说话了。我支楞着耳朵望着他，盼望着听到“两块钱”这个字眼，他的声音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又努力从他的口型中辨别着他说的是什么？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五分钱”。

   我慢慢伸手接过那五分钢镚儿，没有说话，使劲的捏在手里，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了，我觉得这点钱与我付出的劳动太不成比例了，我这几个月的心血，回报率也太低了，虽然我个子小点，年龄也不大，可抓土鳖的这个行业里，我也不比谁差呀？我这么努力抓了半年，竟然得到的回报是五分钱？苍天啊！我的希望在哪里？我没有再说一句话，扭脸出门往家走，茫然的走在空旷的南大街上，暗暗下了决心再也不卖土鳖了。

   家是冬日的阳光，在失望时带来温暖。家是一把伞，帮我遮风挡雨。家是拂面的春风，在懦弱时带来希望。我刚一踏进家门就高兴了，一扫卖土鳖在心里上产生的阴霾，毕竟我有五分钱了，这五分钱可是我平生第一次挣的钱啊！我小心翼翼的把五分钱装进我那从没见过钱的“钱包”。

   那个时候我没见过塑料袋，也许就没有，白色的塑料桶还是70年以后才见到的，当时我见过的塑料只有两种，一个是隔壁邻居雷锦章老先生玩的朔料象棋，乳白色的空心象棋子儿，上面刻有凹凸的红色和黑色的字，车、马、炮什么的，本来我就认识不了几个字，上面还都是繁体字，笔画那个乱哟，更让我觉得神秘了。还有一种特别常见的朔料皮，像现在的驾驶证的外皮，里面是透明的，外面一水的红色塑料皮，这就是当时人手一册的红宝书的外包装，红塑料皮。有特爱用功的读书人，把塑料外皮都翻两半儿了。正好，我得着了，这半个塑料皮，长有八公分宽五公分，正好当做我的“钱包”，因为它囊中羞涩、无颜见江东父老，所以一直是空空、瘪瘪的躺在炕席底下。今天我挣到钱了，我也是有钱人了，急急忙忙从炕下找出“红钱包”，小心翼翼的把五分钱钢镚儿推入“钱包”中，因一面是透明塑料看的真真的，五分钱上的麦穗没摆正，又重新摆了摆，这回五分钢镚儿稳稳的坐在了钱包正中央。呵，摸着也有厚度了，有质感了，惦着也有分量了，我像模像样的把钱包放入口袋中，用手按了按，顿时心情大好。

2019年8月13日星期二  小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