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是俣 | 来源:发表于2019-10-26 11:05 被阅读0次

      一支清笛也好,口哨也罢,我曾经喜欢这些自然的声音,纵使笛也许承过苛刻的刀笔,然而这多竹的临安城,总在骨子里让我忘记竹笛身上刻意刀痕的别扭,那乐者的唇齿下,秀爽的笛声溢出来,便若置身老家屋后万叶萧萧的毛竹沟,夏风吹进来簌簌,是换了清朗的调子,再凄切的秋风吹进来簌簌,也脱落了悲情的衣裳。人问竹子疮痍的躯体,毕竟不只有晾衣杆,还有笛啊。

      人生的一次清凉,多见于不见世事而心澜平静的童年,那时有好清静的薄晨就是清凉了,但如今毕竟消释不得许多愁怨。然而唯有笛的清声总能使我平静。

      我们这儿有一座出名的古刹,建在山上,叫卧龙,半山建有一凉亭,叫三休,东坡有诗:“三休亭上工延月,九折岩前巧贮风。”古籍仅此而已。

      曾经有一中年人,每晨中于三休亭里吹乐,他拿着箫与笛,然而凄旷的箫总未见他在晨中吹过,晨里听闻的只有他的笛声,幼年时随长辈到庙里礼佛,大早登山路过三休亭,便有鸟啭样的笛语,下山时,每每可以再听闻一次,其时万松静穆,流泉叮咛,笛声缭绕,隐逸的情怀也待追缅,宇宙萍浮的渺幻同样悠悠,长泉在旁杳远,总让人想起古时“曲水流觞”的雅致,我们是做了自然的宾客,没有谁为我们作兰亭样的贤集,一歌吹与一赞扬,早胜之千古笔墨的铭刻,生命的音符早已铭刻在泉的呓语与松的年轮里。

      我很喜欢这个吹笛的人。

      幼年时有乐性,耳朵很灵敏,喜欢这些声音,每次还在山脚,半山的笛音滚下来,我便迫迫然要去看了,不为什么,只是觉得悠远与清爽,如今想想那时,应该是我离自然最近的时候。

    危径几万转,数里将三休。

      现在一眨眼过去七八年,山上也新造了好多东西,在人世间磕磕绊绊七八年,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儿童到一个愁怀满腹的少年,身上的自然之气息也悉数脱尽,耳朵也如衰鸣,听不进去半点他们口中信誓旦旦的伪善的美。那个吹笛的人,如今也不在山中练习了。

      我阔别那种自然的笛声太久。

      “s,你觉得哪首歌比较好听啊?”

      每次有人这么问我,我是真的答不上来,我也常常自问,自己所谓的音乐是什么呢?每次反观自己的心地,这一捧复杂的心思总是纠结,一个听《二泉》也曾心痛的人,当年却反感着拉二胡的太聒噪,听不清三休里的笛;一个把《铡美案》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当年也反感着山路边吊嗓子的太聒噪,听不清三休里的笛……

      曾经总是叫嚷着,三休亭不好啊,那种唯有笛声,旷古幽静的时分只是在很早的时候,八点以后,周边总有不和谐的声音在,山上总有一些排练演出的人,敲大鼓的有,吹唢呐的有,叽叽喳喳讲戏的更是如同麻雀,那时总懊恼着听不清我喜欢的笛声,把其他声音看做是噪音。如今想想才明白,并不只是笛声触动我的心弦,所有的声音都一样,只是在你有所际遇时有所敲打你,或泪或笑罢了。

      慢慢年龄大起来 ,使我心绪波澜的声调,也不止有笛了,也有很多其他的声音,这么多年,也听见很多感人肺腑的歌,令人捧腹大笑的滑稽的曲调,但我知道,令我真正安静下心的却只有笛了。我是生在竹之城的临安,竹是心的一部分。

      我时时记得三休亭的联“松风入座千景秀,明月来亭万象融。”

      啊,松风,和萧萧的竹涛一样汹涌的自然之潮,你回来吧,我的心日益枯干,三休好啊,三休好啊,就算没有吹笛者,我也明白自然之何为了,疲倦的“美”的精灵,不要再学丘比特的神箭,让人们,在故乡的笑颜里,翻一翻那些功名的垃圾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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