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谈写作

作者: 周卫英 | 来源:发表于2019-01-19 06:18 被阅读52次
    刘心武谈写作

    ①写作的秘诀就是坚持。我早期的时候退稿也特别多,那个时候的编辑部不像现在,不采用你的稿子只是留着不发,别人也不会知道。

    他们总是要把你的稿子退回来,同学嘲笑我,家里大人也烦。但是他们经常不手写退稿信,都是油印的,把稿子名字填进去,说感谢您给我们来稿,但是不合用,先退还给您,希望您继续支持。

    时间久了,当初一起投稿的很多人,后来就打退堂鼓了,只有我坚持。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别人的东西能登出来,我的凭什么不能。所以我觉得坚持,不怕失败,不怕挫折是很重要的。

    我的第一篇稿子投给《读书》杂志,是一个学术性的高端文化杂志,稿子评论的是苏联的拉夫列尼约夫的小说《第四十一》,一般的学生读不懂,更不用说去评论。

    稿子登了以后,他们以为我是一个学究,或者起码是在大学教外国文学(苏联文学)的,就用墨笔在很高级的宣纸上给我写亲笔信,希望我多多赐稿。后来他们一调查,发现我高中没毕业,还是未成年人,让人失笑,就把后来的稿子退了。之后我就思考该如何继续投稿。

    所以第一是坚持,第二个是调整,在坚持的过程中要不断调整自己的写作步伐。被退稿之后,家里大人说你还太小,起点就是拉夫列尼约夫,在苏联也是非主流的文化里一个很古怪的部分。

    之后我就开始看一些报纸的副刊,写一些小的散文随笔诗歌,符合一个少年的状态。我喜欢写儿童诗和儿童题材的作品。后来的文章在《北京晚报》副刊发表的最多,还有《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副刊等,逐步打开了局面。

    第三就是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独创,要有绝活。我早期的作品都是顺应当时意识形态的主流的,但是在关键的时间节点上依然有独创的作品。

    1961年我写了一篇文章叫《水仙成灾之类》,这篇文章举某国为例,由于它的港口缺少花卉,就引进了风信子来装饰。但风信子极易繁殖,后来在水里长疯了,堵塞了海港,政府不得不花很多资金去消灭它。文章就是告诉大家,好事不能做过头,否则可能好事会变成坏事。

    这篇文章很尖锐独特,并不迎合当时主流的观点。我把它寄给了《中国青年报》,刊登在1962年元旦那一期副刊的头条。

    ②我的写作确实是顺其自然,没有宏伟的计划,更没有宏伟的目标,但我仍在追求意义,无意义的文字我不写。

    我把自己放在同读者平等的地位上,我们一同去看世界,认识生活,认识人。我提供的不是现成的训诫性的结论,而是丰富、细致、深入的关于世界、生活和人的鲜活的材料。

    ③伤感,自嘲,我以为是一个人得以进入优雅境界的两大要素。因为懂得忧伤,所以易于具备悲悯情怀;因为能够自嘲,也就易于忏悔。知足知不足,自重亦自轻,是我花甲后的精神常态。

    ④绘画和写作都是我消费生命的方式。在写和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存在,而且,觉得多少能与他人相通,有快感。

    我希望读者能从我的文字中感受到一种大悲悯的情怀,就是懂得谁活得都不容易,对自己能有忏悔意识,对别人能有宽容胸襟。

    ⑤我曾写文章建议读书可从四种动物获得启发,即:有的书可以“狼吞”地读,了解大概其的内容就可以了;有的书则可以学蟒蛇,先整个吞下去再说,然后用很长的时间将其完全消化;有的书则可以像牛那样,不断反刍,反复深入领会;有的书则可以像吃“猫儿食”那样,每次读一点儿……

    ⑥从母语文学经典里汲取营养,特别是学习如何把生活原型升华为艺术形象,如何把握叙述策略和伏笔设置。借鉴自己民族的古典小说,以把自己的小说写好。广泛吸收营养后,在艺术形式上作新尝试。

    ⑦有一些老的读者,开始把我推荐给他的下一代,这件事给我很深的印象,我就觉得很欣慰,一个母亲读了我的作品,她很喜欢,她觉得她女儿应该继续读这件作品,我还得继续写新的作品。

    ⑧倘若仅仅是有生活,而不对生活进行深入的思考,从而形成对生活某一方面的独到的深刻的见解,那么写出的作品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深度。

    同样地对生活进行思考,同样地根据思考写出作品,那为什么写出来的作品有肤浅和深刻之分呢?这就要看你思考的结论是否准确。我认为,说到头深刻性来源于准确性。

    ⑨在自己的散文随笔中逼视人的灵魂、解析人生的奥秘,用的是一张“三齿耙”。

    第一个“齿尖”对着自己,挖掘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秘密,探究那些最本原的生命冲动;

    第二个“齿尖”对着他人,窥见芸芸众生的所作所为,生死歌哭,悲欢离合,以及隐蔽于深处的人性的涌动激荡;

    第三个“齿尖”对着变幻莫测的社会风云,探究看似紊乱无序的冲撞中所包含的深刻而本质的规律。

    ⑩不可中止对美的追求,但:切忌追求完美!

    作家必须写作。任何一种鄙夷作家辛勤写作的论调,都是可鄙的。

    如果写好了一部作品打算公诸于世,那么,不要被下列种种说法吓退:“现在发出一部作品就像朝河里扔了一颗豌豆,连个水花都溅不出来!”

    “现在根本不是一个出得了好作品的时代!”“现在再好的作品也会被淹没在平庸的浪潮中!”……

    其实,一个作品拿出的最好时机,便是你写好了它并且想把它公诸于世的那一刻。作品写完改妥了吗?不要犹豫:赶快与编辑部联系!更要懂得,持那些“不宜发表”论的人,其实他们多半也会忽然令人一惊地发出他们的大作。

    再有,千万千万要明白:即使你朝“河里”扔的只是“一颗豌豆”,即使“连个水花都溅不出来”,即使你根本没碰上“好时代”,发表出来的不是“好作品”,即使你的作品非常之好却“淹没在平庸的浪潮中”了,那你也用不着战战兢兢,或忧心忡忡。

    哪个天皇老子规定你非得往“河里”扔“西瓜”甚至“原子弹”了?又是哪个天皇老子限定你所发表的必须是“百年经典”了?又有哪个天皇老子能保证你那确为“杰作”的玩意儿不被“淹没”?

    你就兴致勃勃地写作,尽你所能把它写好,陆陆续续地投稿吧!作品发表出来,任人评说,也任人不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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