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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有爱抽烟,这在小区里面是出了名的。每天早上门口早餐店吃好早餐,都要来根烟,一口吸进去,烟圈在嘴里含一会,然后再一起吐出来。烟圈儿在他的嘴巴上方徐徐升起,他便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真爽啊”。
周大庆每每在厨房间看到,都要嗤之以鼻下。他顶看不起公共场合抽烟的人,尤其是早餐店,人来人往的,既有老人又有小孩,又不是在包间。有人一抽烟,旁边的老人小孩都跟着吸二手烟,多不利于身体健康,真是缺了大德了。每次看到徐大有腾云驾雾,周大庆都要用眼睛狠狠地挖他一眼,然后使唤服务员去把碗筷收了,收碗筷就是“您走好,不送”的意思。每次看碗筷被收走了,徐大有就讪讪地抬脚离开了。
可“挖眼”归挖眼,徐大有是照光顾不误。说起来他也是够可怜的,二十多岁失去双亲,三十一岁那年,老婆又带着孩子跑了,从此进进出出都是他一个人。他从小又是个被父母捧着长大的主,家里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把,更不说做饭了。所以除了这个实惠平价的社区饭店,他也没地方吃饭了。
周大庆注意到,这阵子徐大有早餐是照来吃,但似乎胃口差多了。以前都是一碗面还要再加一屉小笼包,再加个豆浆。最近总是叫半屉小笼包就够了,饭后烟倒是照抽,但有时候抽到半根,就叹口气熄灭了。剩下的半根烟被徐大有强硬熄灭在豆浆杯子里,抽了一半的烟头被按得东倒西歪的,烟屁股上因被大力按过,也变得皱皱巴巴,看着像一个小丑。
“他到底怎么了呢?”周大庆偶尔闲下来也会琢磨,不过琢磨下也就过去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谁也不认识谁的,瞎操啥心呢。
这天是周二,按常规是早餐店生意稍微清淡些的日子。徐大有一早就来吃早餐了,还带了个穿得西装笔挺的同伴。西转笔挺的打扮在早餐店实在有点格格不入,周大庆不禁多瞟了一眼。今天的徐大有似乎心情不错,一改前阵子有点颓废的神态,点了不少吃的。
“哥,我告诉你啊,这个......很灵的”西装人压低了声音在那里耳语,周大庆中间两个字也没听清。“我包你三个疗程治好,治好后跟正常人一样,哥还可以再娶个媳妇呢”后面的话,周大庆倒是听明白了。
“多少钱一个疗程”,徐大有眼睛中发出了亮光。
“不贵,三个疗程VIP套餐188888元,平时都不止这个价格的,我给你去找院长申请VIP价格”西装人拍着胸脯道。
“这么贵,容我再想想”徐大有眼神黯淡了下来。
西装人继续滔滔不绝在那里劝说,徐大有一边慢吞吞吸溜着面条,一边听西装人讲着。看他吃面这个架势,似乎今天吃的是冷水下面,一点都没烧熟。吃几根还偶尔抹下眼睛,周大庆见惯了他吞云吐雾快活似神仙的样子,这么颓废的样子还真的第一次见到。
两人终于把早餐吃完了,西装人抢着付了账,一前一后走出了早餐店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周大庆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道。
后面两天西装人还跟着徐大有来过两次,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周大庆一看就是有点骗子的样子,可徐大有看起来并没有把他当骗子。不仅带来吃饭,还时不时说出“拜托、谢谢”之类的字眼,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徐大有后面来早餐店的日子减少了,时常是隔几天才来一次。来了也是没精打采的,从吃小笼包改到吃稀饭了,有时候烟还没抽完一半就猛咳起来。看着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大庆也有点担心,一来怕他的咳嗽吓到了别人,二来他早餐也是吃了快二个年头了,虽没打招呼,但也算是脸熟了。看他咳嗽的时候,免不了招呼店员倒杯水过去。
“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徐大有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兄弟啊”徐大有有天咳嗽了一会儿后突然叫道。周大庆看看他旁边,没什么人啊。“兄弟啊”他继续叫道。
“你叫我?”周大庆疑惑地拍拍自己。“是啊,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亲人,跟你们也算是相识快两年了,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跟我商量得着么?”周大庆心里嘀咕,可人家喊了,也不好意思不动。“我最近生病了,肺部长了恶性肿瘤,公办医院治治麻烦,但我认识了一个人,说是保守治疗, 18万三个疗程包好,你说这可靠么?”徐大有断断续续说道,边说边还摸着胸口喘粗气。
“这我哪知道”周大庆一边说一边脑海中浮出西装人眼睛到处转的样子。“也许也有效果的吧”周大庆不想掺和,心想别人的事情让别人做主吧。
徐大有见周大庆这么一说,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抖抖索索拿出了一根烟。“我说你别抽了,都咳成这样了。”周大庆看他这样,忍不住补充道。
“哎,就吸几口过过瘾”徐大有点燃了烟,还没抽几口又咳了起来,边咳边背弓下去,活脱脱像个虾米。“抽不动喽”徐大有苦笑了下,把没抽几口的烟又熄灭了。被大力掐灭的烟被扔到垃圾桶,烟头还有点余火,一闪一闪地亮着,像是西装人的眼睛。
周大庆苦笑着摇了摇头,给他递了杯水。
自那天拖着脚离开起,周大庆就再也没有见徐大有进过这家早餐店。后来偶尔听人闲聊起,小区里面有个中年独居男人死在房间里,直到尸体发臭好几天才被发现。
周大庆默默关起了耳朵,他不愿意去打听这个男人是谁。但别人说起的时候,他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徐大有弓起背咳嗽的样子,还有被丢弃的烟头一闪一闪的余光,像是骗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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