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涛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正准备敲门,透过合叶窗,看到老李正在激动地和总经理比划着什么。他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老李来公司将近30年了,比他还早。东北人,皮肤黢黑,身材结实,话不多,做事很踏实。两人不在一个部门,他在市场部,老李在销售部。两人经常一起喝酒踢球,老李酒量不大,喝一点就面红耳赤的,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这个从西南大区新升任的总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裁员。吴涛已经接到指令,他们部门裁员比例20%。他到总经理办公室就是打算再和总经理谈谈这事。
老李双手合十,似乎在和总经理央求着什么,总经理吧后背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淡漠地看着老李,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为了避免尴尬,吴涛退回了座位。老李出来了。吴涛在工位上默默地注视着老李,老李似乎一下苍老了很多,背也弯了起来,好像身上背着什么重物似的。
吴涛转头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不出意料,总经理拒绝了他根据实际情况裁员的请求,要求必须达到20%的比例。吴涛看着这个新来的不近人情的总经理,心中升起一股厌恶之情。脸上却只能表达着恭敬,然后悻悻离开了。
老李被裁了,而且HR要求他中午之前离开办公室。老李收拾好了私人物品,和HR交接了办公用品,用眼神和默默看着他的人打了个招呼,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抱着一个大纸箱子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老李。”吴涛喊了一声,追了上去,“我送你下楼,晚上老地方喝点!”
“行!”老李打起精神回了一句。吴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电梯里是令人难捱的安静。
“真希望这电梯就这么直接坠下去得了!”老李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吴涛听得头皮发麻,“可别乱说,老李,多大点事啊,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啊!”
“难啊!”老李回了一句。
到了大门口,吴涛和老李道了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打起精神。老李转过身,抱着纸箱子,往马路对面走去。吴涛转过身,走进大门,然后听到身后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和“嘭”的一声巨响。吴涛转过身,看了一眼,然后冲了出去。
老李彻底离开了。吴涛无数次想象着,冲到那个玻璃门里狠狠地揍一顿总经理。也算是为老李做了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勇气,现实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不禁有些鄙视自己。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办公室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每个人都在低头默默地敲打着键盘。有一些座位空着,好像从未坐过人。
吴涛要赶一份市场报告,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终于告一段落,他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总经理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加班狂,据说家人都在国外,所以没事就在办公室里待着。隔着玻璃,他看到总经理站了起来,似乎也在收拾东西。
吴涛可不想和总经理一起离开,忙快步走到电梯口,不禁皱起了眉头。电梯被一个黄色的围挡拦着,电梯门开了一人宽的距离。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年轻人在里面鼓捣着什么。
“电梯坏了?”
“是的,麻烦您走楼梯!”
吴涛瞥了一眼年轻人的脸,觉得像一个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电梯门顶端显示着一个黄色的数字18,不对啊,我们这是10层啊,为什么显示的是18呢?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不就是在修吗?吴涛刚转身走进了楼梯间。他听到了总经理也走了出来。
“电梯怎么了?”总经理问。
“小问题,显示故障,已经修好了,您请进!”他听到电梯工略显殷勤的回应和拿开围挡的声音。
哼,吴涛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电梯工都知道对乘电梯的人区别对待,1分钟前还说电梯故障,转头就说修好了,而且分外殷勤。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啊。回去坐电梯?吴涛心想,算了吧,还得和总经理乘一个电梯,太尴尬。
吴涛在楼梯间一步步往楼下走去,刚走到第7层,就听到一声巨响传来。似乎楼梯都晃了一晃。吴涛慌忙朝楼下跑去,可别是地震什么的。
跑到一楼,吴涛打开楼梯间的门,大堂里似乎有一股烟尘弥漫着。他往外走去,看见离他不远处的电梯门已经严重变形,烟尘就是从那里飘散出来的,电梯门上面的黄色数字,依然牢牢地定格在18。
大堂保安神色慌张得打着电话,描述着发生的一切。
吴涛突然想起来,那个在楼上修电梯的人像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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