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初语鉴系列（十）

还初语鉴系列（十）

【原文】禅宗曰：“饥来吃饭倦来眠。”诗旨曰:“眼前景致口头语。”盖极高寓于极平，至难出于至易；有意者反远，无心者自近也。

万物伊始，大道至简，世上的事，简单就好。

“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多年前，我在福州东街口聚春园酒店品尝过闽菜“佛跳墙”，好则好矣，但食材之繁多程序之繁琐价格之昂贵，是一般家庭不会做做不起也吃不起的。合肥有一道中华名菜——安徽十大经典名菜“李鸿章杂绘”，据说李鸿章很喜欢并亲自加以改进，主要成分是海参、干贝、鱼翅、鲍鱼、蹄筋、鸡鸭丝、杏鲍菇和花菇等食材，熬成一坛香稠馥郁的杏黄色浓汤，入口软滑柔润，香沁肺脾，是一道上好的佳品。北一环濉溪路310号的徽宴楼和淮河路步行街明教寺东的不倒翁大酒店都有这道汤菜，徽宴楼大份400元小份228，而不倒翁小份虽只要168元，却做得可口做得正宗，份量夠六个人每人两小碗，心禅小师和我一样也喜欢不倒翁的“李鸿章”。

佛跳墙和李鸿章杂烩可以偶尔品尝，却无法“跳”上家庭的餐桌，因为太复杂太麻烦了。其实我只喜欢一碗简单的紫菜虾皮蛋汤。简单的东西能夠长久，且历久不衰，炒青菜就是如此。很多自以为厨艺颇佳的人，对炒青菜不屑为之，结果炒出的青菜不是寡淡无味颜色泛黄，就是硬叉叉的嚼起来咕吱咕吱。我是这样炒青菜的:霜降后露天农家青菜1斤2两洗净沥水，素油放锅里五成热，咸五花肉一两左右切成小片入锅，煎成橘黄色有香味后，倒入青菜，大火，用筷子翻匀盖上，烧三分钟后熄火焖三至五分钟，然后放适量食盐和少许白糖，再烧三分钟，稍焖，起锅装碟。这样炒出来的青菜颜色青绿清香扑鼻，吃起来舒软适口，有淡淡的甜味。我家秋后每天中午桌上一盘，都扫得光光，百吃不厌。

简单就好，舌尖上功夫如此，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参禅向佛似乎有点玄，其实也简单。念佛你就一心一意地念“阿弥陀佛”，坚持下去持之以恒，念到心花顿开，也就有消息了。禅怎么参，南泉普愿禅师说，平常心是道，大珠慧海禅师说，饥来吃饭困时眠，道元禅师说，只管打坐，你看多简单。赵州和尚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关键是要心无挂碍，胸无私欲，宁可空诸所有，不可实其所无。说佛说禅，横说竖说，说到底就一个字:空。所谓遁入空门，所谓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即此理也。

周作人说，文章的极致就是简单，简单是文章的最高境界。很多不会写文章的人，总是在华丽的词藻上下功夫，以为句子越漂亮文章就越好；还有一种人写文章，喜欢引经据典，掉书袋子，一篇文章里没有自己的几句话，或是七绕八弯，堆切概念，花拳绣腿而不知所云，充满着酸腐味和讲台气。周先生对好文章的标准是:简短、简要、真实、剪裁、简炼、悭啬、简静和腴润，从而达到淡静冲和，不矜不躁，优游自得的境界。我买了很多美藉华人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的书，凡是大陆能买到的我都买了。我觉得唐先生的书和平敦厚，清彻明净，平易浅近而妙趣横生，娓娓道来如沐春风，深得作文之三昧。

所以还初老人说，高深的理论往往蕴涵在平常的道理中，难以入手的事一旦开窍就非常容易。还初老人还说，做事不要太在意，过于用心，太在意太用心容易适得其反，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正如永嘉大师说的:“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用心恰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