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病号饭。
小时候有时候会傻傻的想生病,因为生病了,就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鸡蛋手擀面。
鸡蛋手擀面是我家的病号饭,只做一人份,给生病的人吃。家里有人感冒发烧了出水痘了或者胃不舒服了,妈妈再忙再累,也要抽空给病号做一碗面。用细细的白面活成一个面团儿。面醒过以后妈妈会用小擀杖擀成一个大大薄厚均匀的圆饼,(一般都比较薄)。切成细细的匀称的面条,锅中放清水,水烧开面条均匀撒入锅中,待面条在水中翻滚的时候,用筷子轻轻拨开粘连的面条,放少许盐五香粉,随后泼上鸡蛋液(鸡蛋平时不舍得吃,要积攒起来换取生活用品),鸡蛋液旋即开出片片嫩黄色的花,飘浮在白白的面汤上,再放上已经腌好的白绿相杂的葱花,点入香油,一碗清淡又有营养的素面就做好了。有西红柿的时候,妈妈也会炒一个西红柿,来增加病号的口感和食欲。小时候我不止一次享用过这样的病号饭,爸爸妈妈会亲自把饭端到我的床边,甚至是喂我吃饭,他们用疼爱和怜惜的眼光看着我,鼓励我多吃点。在爸爸妈妈爱的阳光里我安倍感温暖,似乎病痛也减轻了许多。有时候为了能够吃上病号饭,本没有多严重的病,只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小孩子的狡猾,女孩子的娇气,我就故意说得严重些,好享受“病号”的待遇。我有时还会傻傻的想生病,生病了能吃上妈妈精心做的病号饭,能享受爸妈的特别关怀,今天想想真是不孝。
几年前,我受伤住院,均已70多岁的父母天天守候在我的病床边,为我忙前忙后。躺在病塌上的我食欲不佳,父母很是着急,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想说只想吃小时候吃过的鸡蛋手擀面。老父亲立即乘车回到我的家,亲自做了一碗鸡蛋手擀面,用保温饭盒提到医院。看着那碗色彩清亮的手擀面,闻着面粉纯粹的味道和芝麻油极富穿透力的香气,我沉醉了,我仿佛穿越到了童年时代,恣意地享受着父母的关心和爱护。面香唤醒了我的食欲,在父母慈爱目光关注下我愉快地吃了很多面,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如沐春风。至今想起来仍暖意萦怀,继而眼角润湿。
二、加班饭__ 老王猪肉卤面。
70年代我的父母所在的农场实行的是集体所有制,工人们上下班有规定,集体出工,到点下班。但每年夏季抢收抢种季节,比如晒粮食,粮食入库等时间性强的工作,工人们就要加班加点,这时候单位就会提供加班饭,加班饭基本上都是由老王师傅提供的猪肉卤面(那时候吃肉可是奢侈)。
老王原是郑州一个单位的炊事员,随干校的“右派”干部下放到我们分场,在食堂当掌勺师傅,后来全家落户到农场。分场的加班饭基本上都是老王主厨,老王的卤面也因加班饭而出名,成了我们八分场的招牌面。老王卤面条肉多料足味浓,颜色油亮,浸透了肉菜汤的面条又软又劲道弹性十足,且根根不粘连,面条间杂以大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红烧的酱色,油光光的煞是诱人,刚出锅的卤面热气腾腾,浓郁的香味随着风飘散开去,通过人的嗅觉,直抓人的胃,勾引人的口水。 在70年代,看见这样的饭哪个人能能够保持淡定呢。加班饭由公家出钱,要让从事繁重紧张劳动的工人们吃饱耐饥满意,工人们才能更努力保质保量地完成繁重的体力劳动,加班饭自然要往常的卤面更有质量,肉的比例也会加强。在我们这个距离县城和场部都较远的分场,没有比老王的卤面更适合作为加班饭了。
大人们加班,家里自然无人做饭,孩子们只能啃干馍就咸菜,脑瓜活泛的孩子就会闻香而去,跑到大人吃加班饭的地方伺机去蹭加班饭。我是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去蹭饭。有一次弟弟蹭过饭悄悄地带回一些给我吃,那卤面的香味就刻进了我的记忆里,再也无法忘掉。爸妈常加班的日子里,爸爸担心我们姐弟几个吃不好饭,下班后也会买一些老王的卤面给我们吃,我们姐弟几个欢欣鼓舞,兴奋地跟过节一样。老王退休后开了一个小饭馆,他是我们分场第一个开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虽然饭馆也仅有三间房大小。但生意一直很好,卤面是他的拿手饭菜。
多年以后,听爸爸说老王和儿子在场部开了个饭馆,招牌菜就是大肉卤面,还是保持原来的特色,因其量大质优筋道香郁实惠大受欢迎。几年前爸爸领着全家到老王饭馆,特意点了卤面,当舌头与那香软筋弹的面接触的瞬间,几十年前记忆在味蕾细胞上立马复活了,一种别样的亲切欢愉和兴奋洋溢在心中。
三、芝麻盐
芝麻盐是我百吃不厌的一道小菜,小时候芝麻盐是作为清简生活的特别调剂存在的。计划经济下,生活用品也都是严格控制的。穿衣要有布票,买粮食要有粮票,买菜要菜票,买豆腐要有豆腐票……而且数量非常有限,吃肉基本上是在过年的时候,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平时根本不舍得吃,大多拿到集市上换钱买油盐酱醋,来客人了,一盘葱花鸡蛋或西红柿鸡蛋就算是拿得出手的菜了。我的记忆里那时每人每月好像只供应一两油,一家六口半斤多油如何做饭,今天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相信。没有油,只有用盐和辣椒来刺激人的味蕾,芝麻盐就成了难得的美味。
原料很简单,白芝麻和盐的简单组合,就香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直到现在。 但芝麻并不易得,农场没有自留地,妈妈工作之余就在我们住的家属院里开一点菜地,种上几垄芝麻,秋季多少收获一些。家住农村的姥姥家,有时也会送来一些,妈妈会择时拿出来一些给我们做芝麻盐,少年时我会主动请求帮妈妈制作芝麻盐,因为我喜欢观看白芝麻粒在炒锅中的舞蹈,听它们发出欢快的噼噼啵啵的声响,当 噼啵 声渐稀渐少,芝麻粒很快饱涨,滚圆滚圆,色泽微黄,芝麻酥焦,香味释放,摊在案板上待芝麻热气散尽,撒上细盐,一杆杖下去芝麻的香味充满浑身的毛孔,由鼻子直冲头部,甚至有种微醺的感觉,特别享受。我喜欢制作芝麻盐,还有一个原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以赶在别人之前之前享受美味,这是我的小小私心。芝麻盐可来在馒头里吃,也可拌凉菜,撒在面条咸汤里增香,我一向喜欢用小勺一点一点去吃,感受芝麻盐在舌面浸润,香味对味蕾的强烈冲击,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上高中,直至大学,住在学校不常回家,返校时妈时常给我带上一瓶芝麻盐,一袋炒花生米,那是父母的眷眷的心,不舍的情,满满的爱都装进着小小的瓶里,陪伴我完成学业走向工作岗位。
四、泥炉烧饼。当今市面上烧饼摊上超市里饭店里烧饼种类太多了。从口味上讲有甜的咸的;从面料上分有油酥皮儿的,发面皮儿的,不发面的; 从烙饼工具上又有铁板烧饼,挂炉烧饼 电烤炉烧饼;还有夹馅料的不夹馅料的,但我还是怀念小时候吃的豫东泥炉烧饼。
泥炉炉烧饼顾名思义就是采用泥火炉子制作的烧饼,炉子主要材料是黄胶泥,球形的炉体连接在炭火炉上,烧饼贴在烤热的内膛上烤制,泥炉烧饼外焦里软,咸甜适度,面皮的焦香和芝麻的油香混合在一起,饼皮的焦脆和里面发面的松软恰到好处的结合,不加菜就非常好吃。在我的印象中,县城乡镇集市上到处都能看到这种泥炉烧饼。爸妈带我去县城,一定会给我买一个烧饼,有时还会加几片猪头肉更是美味无比。
我喜欢看打烧饼的场面,发面面团儿在制饼师傅的手中迅速的变化着形状,加入油盐, 卷成有层次的面卷,再变成圆圆的面饼胚,又迅速的用手指把饼胚用糖水延开,饼外沿一圈鼓起内里稍薄,用刀压出均匀的简单花纹,撒上白白的芝麻,以手背托起饼胚迅速贴合在炉膛内壁上,几分钟后,饼胚就会被旺旺的炉火烤的焦黄,发散出香甜诱人的气味,用炉铲铲下扔到案子上。烤饼师傅动作娴熟衔接紧凑,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那时的我心生赞叹。后来,离家求学古城开封,有幸再遇见到这种泥炉烧饼,一毛钱一个烧饼夹一毛钱的炒凉粉,就会吃得心满意足。可惜现在随着炉具的更新换代,再也无法享受家乡的泥炉烧饼了。
记得《舌尖上的中国》里有这样一句旁白: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是啊,食物是一种独有的媒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衰老,我的思维和记忆也会随着时间逐渐变得缓慢直至消失,但是对于家乡食物的味道,会铭记一辈子,直至生命结束。因为味蕾记忆的不仅仅是食物,而是一段岁月和亲人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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