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桃

许我余生悲落叶，

悲落叶、

长凭雕栏空泫切；

许我浮萍独零丁，

独零丁、

任风吹拂水波心；

许我清眼拂尘云，

拂尘云、

随他桃花色殷殷。

——题记

那一年的桃花很美很美，夜雨滴捶，洗洗簌簌，陌上徐徐碾过我的青丝衫弧。我在树下轻舞，白绒演化衣裙，袅袅花香，点点殷殷。转身回旋，踏紫嫣林，再见却是尘土晕晕，徒染了我的衣裙。

便也是在那一天我见着了他，他的眼，不似狐的娇媚，亦无树的俊雅，却眸睑分明。此刻凝着我，眼眸里分明闪着惊喜。我，从孩童到成年，瞧着他人生的点点滴滴，明了，他是人世的王，微笑、颔首，转身不再理睬。

“大胆！”一旁的宦臣声音尖锐，听着不耐，“放肆！”听着他轻斥手下，我并未转身，收衣，悬足，离开了。

我只是在山林独行的小狐，我不愿卷入人世间的是非，王者也罢，奴者也好，一切的一切与我无关.......

烟雨风絮，尘湖雾隐，但凭她到来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可这一切，也许不是我阻止不了，而是我的贪念，我不愿错失这可缩减千年成仙的心。

女娲娘娘对我说，只要我帮着倾覆这商纣王朝，我便可免了千年的清修，百年之后位列仙班。

这是一个多么吸引人的事，一世的纷扰免却千年的俟守。是的，我，不过一只小狐，凭着通体雪白的灵性，合着天地，在这座山上修了五百年。五百年方才给我一副换身的人形，可这几十年却可成了我的仙体之身！

可是，为何交付与我的却是这么一件差事？！

不要我施展灵力助新王，只是凭着天生的狐媚，倾覆如今的帝皇。也许这是我的命，狐的命。

再见他，便是在那辉煌豪华的殿上，我听着他对着义父的赐封，瞧着苏护被众人的称颂。这个凡夫俗子已是完成了他所有的任务，可我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红烛光乾，帝王眼前，一身的红衣，一脸的乐现。

“美人！寡人必会好好待你！”

他当真对我很好，许着我无上的荣耀与地位，我是他的妃，却可呼着他的名“子辛，子辛.......”每夜慵懒地哼着，每次狠狠地恩宠。

我不必与他行礼，亦不必瞧着他的后宫，他的正妻。我的宫房离着很远，可自从我嫁与他后，他的寝处也离着那些女人很远。

姜王后，便是我的第一个牺牲品。我本不欲与她为敌，奈何奈何，成了子辛的宠姬，便成了三千女子的仇敌！

她命我跪祖忏悔，勿随心迷了帝，十几个幽幽香灰上，看着那些已逝者地名讳，我突然觉着羞辱起来，不过一个个孤魂野鬼？又凭何受得起我百年灵狐的跪拜，更何况，百年之后，我狐仙呢！

不听，不理，杖刑施下，本欲反抗的我忽忆起女娲娘娘的叮咛嘱托，不可于人间施法，否则功亏于溃！

是了，二十杖之后，我的后背，点点殷殷，血染红了我的素衣，一点一点滴落在我的扶摇丝带上。

姜氏，是你逼我的！

我一丝一缕地透露着姜如何不仁，一日一夜，终有一日，酒醉之后，她——那个杖责我的女子被贬入了冷殿！而她的两个孩儿，也终是离了身边。

剜目、切指，是女子天性恶毒还是我狐族的本性使然？我不知道，只是一件件的做着，内心的另一个魂灵告诉我，这是她该得的，她不该得罪我！

帝子离朝歌，却赴了西岐，这是对于他的父王莫大的背叛，刺杀、诛杀，帝辛的心始终是向着我的。

这之后的事情做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了。

比干剜心、肉酒池林、剖腹看子、火烙足盯、蛇子吐信，那么自然。

我终是明了为何女娲娘娘选择了我，一切，似乎只有我才能做得如此的得心应手！

只是现在的我后悔了，我亲手覆灭了他的江山，用自己的身体给他附上沉迷女色的罪名，用自己的丝丝诱惑，绝了他身体里最后的一抹善念。

也许，因是帝王，骨子里的残忍是必须的，可当将伯邑考的肉送与西伯侯的口时，我不得不害怕，也不得不感叹，这名男子对我，到底是怎样的爱情？！

武王的战队攻了进来，牧野之战，竟是朝歌的万人投敌，商，是必灭无疑了，我成仙的日子一天天地近着，可心里，却无半点欢快！

当漫天大火燃红了宫殿的云，当所有的婢子、宦官四处逃窜，他——子辛，依然抱着我！

“妲己，快跑！”他冲进熊熊大火，用身体筑墙，拼杀着，血，一滴一滴的弥漫开来，我的眼，一点一点地湿润着，血流成河，雾色迷蒙，它迷了我的眼，却醒了我的心。

我终是施了法术，外面姜子牙笑道“妖女，不想成仙了么？”是了，我不想了，如果成仙就意味着爱我的人被辱、被杀，那么还是永远做狐的好。我不知道我的法术杀了多少人，我的脑海里只回放着子辛为了使我逃脱不停杀敌被刺的场面，我只记得他那血色的披风，殷色的战袍，我只记得，他爱我，为了爱我，不惜杀了自己的妻子，取了兄弟的心，追杀自己的儿子。而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了成仙，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日的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我只记得天空很红很红，一如子辛的血.........

抱着他的身体，冰冷却血流不止的身体，离了那殿，回到我俩第一次相遇的桃树前，桃花已尽，徒留干棱。我抱着他，不知哭了多久，泪总是止不住地流着流着，心总是忍不住地念着、念着，念着他从前讨好自己的模样，念着我俩妇唱夫随的浪漫，只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可，这也全出自自己的手.......

眼刺痛着，我知它在流血，也许会瞎，瞎了好，瞎了便也再也不用见到自己那丑陋的模样，那好，那好！

怀里的身体渐渐发出腐败的气味，我是狐，天生的狐臭，这样我们便是臭味相投了，是吧，子辛？可，你还得轮回，如不得入土，那魂是会流连尘世，不愿下泉的。我不可再害你，子辛，就让你睡在这桃树下可好，就让我们一直在桃树下可好？

长伴青灯青丝隐，断了那一头的秀发，念着佛珠，求主原谅他一世的残暴，就让一切由我承担吧，我愿永留凡尘，永伴青灯。

春天又来了，闻着桃花的香味，幽幽清香，一如我出山时的味道，我坐在桃树下，回忆着初遇的美好。那时的子辛，突然发现是那么的俊！

“姐姐，你可真漂亮！”是有人来了山林，狐耳灵敏，知了他的方位，我轻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子辛——”